一个北京人在夏威夷的故事
2019-04-30
时间:2014-12-03 08:52:31 来源:数码圣经协会 作者:丘林 浏览:次T|T
有一本很出名的书叫《北京人在纽约》,那个主角不是我。我想讲的是“一个北京人在夏威夷”的故事。我是个现代北京人,不是进化论里所讲的住在那个周口店山顶洞的北京人。现代的北京人有什么特点呢?在我的了解中,一要具竞争力,二必须骄傲,三来就失落了。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是在一片赞扬声中长大`的。对老师来讲,我是一个好学生;对家长来讲,我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对学生来讲,我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对我的上级来讲,我是一个非常好的下级;对下级来讲,我是挺好的上级。在学生时代,我的学习成绩一向非常出色。在那个年代,大家都穷,没得比;那时要跟别人竞争相比就是学业成绩。所以父母和我都以我的成绩为豪。
成功等于价值
虽然我住在北京,但是我生长的环境非常小。北京来的人都知道有个“海淀区”,我的生活空间就是在一个平方公里里面。就是说,小学时我读东安村小学,中学时念北大附中,大学就在人民大学。所以虽然这只是一个平方公里,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竞争非常激烈的一个平方公里。在那样的环境里,我不断地培养我的竞争能力。在我预备参加高考的时候,我就这样想:从全国来讲,北京市的教育程度是全国最高的;北京市教育水准最高的是海淀区;海淀区里教育水准最高的就属北京大学的附属中学,而我是这中学里成绩最好的一个之一,这样比较下来,我就是最出色的人之一。所以我觉得我很了不起。考大学时,我考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中文系,虽然我的成绩可以跨文理两科,但我仍旧选了中文系。中文系是一个让人轻飘飘的科系,在十五年前,它是相当热门吃香的系。那时我们在饭厅排队吃饭时,聊天都特别大声,把《莎士比亚》、《庄子》、《孟子》、《逍遥游》等讲得口沫流窜,让人家知道我们是读中文系的。在校园里,女孩子也特别喜欢中文系的。这凡此种种形成了我的价值观,影响了我的一生。这价值观就是:成功等于价值。
大学毕业后,因我家是在科学院的,所以我就顺理成章被分到科学院的管理学院去做老师。开始,我不是很喜欢做老师,但是一进到工作岗位,我就觉得我是天生的老师。我非常热爱我的职业,从教学里我得到很大的满足。我工作的那所学校那时是一所新的学校,是现在中国科技大学北京管理学院的前身。因为是新学校,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来做;又因它以中国科学院的名义来招生,竞争很厉害,招到了全国一些有名大学的“尖子生”,所以我工作得很努力,不久我的工作就得到了学校里师生们的肯定,在第四年被批升为讲师,在当时的讲师评定里是破格了,因为没有这样的先例,我成了学校里最年轻的讲师。那时去参加会议,坐在一群四、五十岁的人当中,我很自豪,那时我才廿来岁,这更使我觉得自己的能力很了不得。我靠我的能力可以去做我任何想做的事情。那时我的价值观达到顶峰:我有价值,因为我成功。
一九八九年,因我太太来美国念书,所以我出来探亲。到了美国后,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发现我的能力一点一点地丧失。我原来是一个那么有能力,充满自信的人,但是在美国,我的能力一点也没有了。这种感觉非常痛苦。一个原来很自信的人,一旦发现自已的能力靠不住时,那种感觉非常痛苦。坐了十七个钟头的飞机,一到美国,我就什么都不会了。我的英文不好,所以到了美国,我不敢去坐车,因为坐出去,不晓得还能不能坐回来?我也不敢去寄封信,因为不知道邮局在那里?我不会问,也不会看,所以我发现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地消失,这个过程相当痛苦。我又面临着生存的问题:我得去打工。再没有人拿我当讲师了,再没有人给我工资了,那时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去一间中餐馆。我不懂广东话,而同事们都是讲广东话的,在那种环境里,不是每个人都很友善,因为在忙的时候,人家跟你讲,你又不懂,这是很火的事情。那时他们就骂我,虽然我不懂广东话(幸亏不懂),但是人家在骂我,我总是知道的。所以我的内心非常难过,因为在大陆,我是一个讲师,深受尊重,从来都是我对学生发火,没有人会如此待我。在中国时,每年暑假我都是找最好的地方去开会,但是在美国则连个假期也没有,连星期天也得工作,一周工作七天,非常辛苦。最苦的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内心的痛苦,现在回想仍心有余悸。
我的价值呢?
当我到了美国时,我太太已经成为基督徒了,她极力推荐我到教会去,希望我能认识主。因为大学毕业后,我又去中国文化书院念比较文化,其中我比较关注的是宗教比较。所以我很乐意去,想藉着这个机会亲自了解基督教。因为我懂得知识上的真理,所以我以一个由上而下的心态来观察教会的运作,但是绝对不参加他们的祷告。那时我有一个信念:我的头绝对不能低下。看到人家低头祷告,我觉得他们很可怜,我觉得人的头是最高贵的,绝对不能在什么力量下低下自己的头。所以我就昂着头走进教会。但是当我打工打得很痛苦时,我发现太太怀孕了。她是个基督徒,很想要这个孩子;那时我仍有个信念,再苦的环境我都能凭自己的能力再站起来,但我不能有负担,当时我就逼迫太太去做人工流产。我把太太肚里的生命看成是我通往成功之路的一个障碍,那时我就发现我的罪,我的恶。以前我和太太在北京时的婚姻是非常美满,人人称羡的。但是那时,我逼迫她:“你要这个孩子,还是要我?”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要求,我还说:“这孩子有我的一半,你把我的那一半给我。”难道我不知道那是坏事吗?我知道。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凭我的能力可以达到破格的要求,所以我从来没有向上级说过好话或送礼,我觉得自己很正直;我对我的学生非常好,但那是有条件的,因为我可以站在高的地方来关心别人,我觉得我是个好人。但是在要求太太拿掉孩子时,我清清楚楚知道这是“罪”。我发现我是一个罪人,在我内心中原来有这么残酷的思想;同时我发现自己内心有深刻的庸俗:在大陆,我追求的是一种洒脱的生活,也就是所谓的“清高”。我觉得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不会为了想入党或高升而送礼或讲好话,我不庸俗;但是我发现一旦我失去了别人的赞扬时,我对这些东西又是那么地渴望。没有人再拿我当讲师了,没有人再拿我当教师了,我就是餐馆里的一个工人,那时我深切地渴望与留恋过去所拥有的一切。夜深人静,当我自省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是一个可以提这样要求的人,我不能面对自己有罪的事实,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初去教会时,我是以观察员的身份去的。但是当基督教介入我们的生活时,我从一个观察员的身份变成一个挑战者。那时,我的太太有很多朋友,都来向我表示关心与爱护,然后对我传福音。那时我在教会里,以反对基督教而出名。我经常跟他们辩论,因为我认为我掌有真理:历史唯物主义是世界观,辩证唯物主义是方法论,而人道主义是我的人生观。我认为这三点足够使我不动摇。而且,那时我抗拒学理科的,因为我觉得理科是技术性的,而文科是属于精神层次的;所以我觉得理科的人信主很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行。我说,我知道怎样来面对宗教,面对信仰,辩到最后,搞得很多人很灰心,不再跟我辩论,因为我会伤害人。在辩论时,我会用很恶毒的话来攻击宗教及上帝。但是我发现我说服不了太太去做人工流产,我发现不了我的内在价值。因为我一向认为成功才有价值,反过来说,不成功就没有价值。
我发现我没有价值以后,我在这个社会上怎么生活?我想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解决不了。我不知道怎么确定我的价值?所以我很失望,也很灰心。
但是我是一个对生活很认真的人,不想像动物一样,只是为了生活,拚命地赚钱打工就好,我要追求我的价值,以及人生的目的。所以我挣扎得很苦。后来就在我开始思考生死的问题的时候,有一个朋友的先生自杀了。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学生,但是他自杀了,在开学的第一天就自杀了。在中国,当我和朋友讨论到自杀这个问题时,我总是最看不起自杀的人,我觉得这些人没有出息,没有价值没有能力,在社会上没有竞争力,才以死来面对问题。但是现在这个人自杀了,我却发现我们俩人有许多相近的地方。我那时反而想:他有勇气面对死亡。这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他可以用死亡向这个社会挑战。一个星期之后,我得到一本书,书名叫“自杀的合理性”。平时我绝对不会看这种书,但在此时,我认真地读了这本书,而且越读越觉得它的每一条道理都合适。有一天,我跑到夏威夷的一个山顶公园,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天,抽了一整天的烟,一支接一支地抽,非常痛苦地思想我的人生问题。我把过去的成就和现在的失落整个想过,最后我得了一个结论:我不苟且偷生了。我不愿意在没有价值的状态下生活,所以我当时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告别这个世界了。当我下山时,因为这个山很陡,下山时在某个转弯处,车速要降到几乎零才能安全转过去,不然就会事。我骑的是摩托车,等我到了那个路口时,我没有减速,我把眼睛一闭,就说告别这个世界了,再见了。因为是冲下去的,所以车和人都被抛得很远,我失去了知觉。等我醒过来时,我发现我没死。那时,在我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我的尸体躺在那儿。然后,过路的人对着这个尸体指指点点说:“这个人是最没有能力,最没有本事的。”所以虽然我的人没死,但我的心死了。我清楚知道我走过死亡的幽谷,这是真实的感觉。为什么呢?因为夏威夷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可说是个人间的天堂:天非常地蓝,云很白,沙滩是金黄色的,还有富东方气息的椰子树,海是湛蓝的,天地非常地宽阔,但是在我的眼里没有任何的色彩。在夏威夷,人都特别亲切,友善,和蔼,好客,但在我眼里,每一个人都可恨。我恨所有的人,包括自己。那时我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色彩。所以我知道那就是死亡的状况。我的心死了。但是那个画面却使我知道,我不会再去选这死亡的道路。因为我觉得这样死了以后,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了。人家指着我讲什么,我没有机会去辩解了,也没机会用我的能力去证明:我还是有能力的。并且,在我真正面对死亡时,我害怕。我害怕死,因为那表示一个永远的消失。
生命的萌芽
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死了,但是神的爱却没有离开我。太太的基督徒朋友们,一直地关心我,爱护我。我们的牧师也一直和我沟通。我觉得他很好,因为别人都是一直想向我传福音,而他没有,他只是真正想了解我。那时,当他们和我谈到神的爱时,我和他们非常地对立,不断地反抗,但是他们的话留在我的脑子里。过了一阵子,我发现这爱慢慢地感动了我。在以前,我的心是铁心,很有阳刚之气,喜怒不形于色,不会动感情。所以在大学选修时,我选的是文学批评。我觉得我有这个素质:可以用最无情的眼光去批判一个最有情的作品。我的心是很刚硬的,所以上帝用四周围的爱来包围我,等我慢慢地觉得我的心开始又“活”了时,我能听进去一些话了。当我找不到生命的意义时,一个声音就告诉我:“我就是真理。”当我找不到人生的道路,不知道往那里走的时候,就会听到一个声音说:“我就是道路。”在我觉得我这个人已经死掉了,生活再无任何意义时,我听到一个声音说:“我就是生命。”所以我发现心里开始有些“动”,像春天的萌芽一样,开始有一点“活”了。
第一次祷告
当我的心被上帝的爱融化时,我发现奇迹出现:我会陪太太去散步,也不再对她进行逼迫了。在太太生孩子以后,婴儿有一种情况,是初为人父母的我们所不明白的,描述给医生听时,他说那可能是癫痫。我太太当场眼泪就掉下来,因为这孩子是经过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那时,主让我想起,我是那么有能力的人,但是我的能力消失了,这时我能倚靠谁呢?因为据我所知,这不是容易医得好的病。那时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想起上帝。我就向太太建议说:“我们祷告吧!”当时,我就坐在病床上,拉了太太的手,做了我这一生第一次的祷告,求神看顾这个孩子。祷告后,我发现内心非常地平静,这个感觉太美妙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发现我的重担就这样子卸掉了。所以我就开始思考这些弟兄姐妹为什么在我这么不可爱的时候,还爱我?我知道我的内心很丑恶,我会恨人。他们向我传福音,我就伤害他们,但是他们始终这样爱我。我就开始想这种力量那里来的?这一定是不寻常的力量。
蒙恩得救
一九九一年,我参加了夏令会。那时我抱着好玩的心去的。那天我迟到,进去时,他们正在唱一首歌:“从高高的山,到深深的海洋,一切都告诉我,神是爱。”当我听到这首歌时,我的鼻子发酸,心中有感动。这是我成人以来所没有的过的情形,我不会被任何事情而感动,只会冷酷地分析。我把这感动置于一旁,不再去想。第二天,进到会堂时,又是这首歌,这时我的感动又出来了。我这人对生活态度是比较认真的人,有了两次同样的感觉,我就不敢再忽视了。我相信是有一个超强大的力量才能感动我,所以我当时就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第三天,牧师说:“如果你有重担,需要主耶稣来背负的话,请你举手;如果你认为你是罪人,不能解决罪的问题,你让主耶稣的血来洗净你的罪。”这时,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我举起了手。当我举起手时,很多姐妹都在流眼泪,因为她们为我整整祷告了两年。她们经常在一起为我祷告,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就是想看到我被主耶稣所拯救。记得有一位外国的老姐妹,一句中文都不会讲,但是在我们中文教会服事了一辈子,她搂着我,拍着我的背叫我:“弟兄”。这时我被上帝的爱所包容了,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家,终于找到神可以背负我的重担。我思考了那么久的人生意义,就在这个时刻找到了。我解决不了内心的罪恶,也解决不了自己的庸俗,但是在此时,主全替我解决了。从那时开始,我的生命和生活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上帝的爱就是我的价值
我还是在餐馆打工,还是不能进到学校里去念书。但是我的人生价值改变了。我不再认为成功才等于价值,不再认为成功是价值的唯一因素。我的价值在哪里呢?就是一个创造天地,宇宙万物的,全能全爱全知的上帝,祂爱我,知道我在世界上有痛苦,有负担,祂要背负我的重担。这样的一个关系就确定了我的价值。我在祂的爱里找到了我的价值,而且这是永远不改变的,不会因我坐了十几个钟头的飞机就没了。不管我到任何地方,面对任何困难,都有这个价值。所以我虽然仍要去打工,但我不再把它看做是炼狱。相反地,我开始欣赏这份工作,把它看成是上帝给我的恩典。因为太太生了孩子以后,就没有工作了,全家的生活负担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那时我们的生活条件非常差,非常紧张,就像主祷文里所写的,就求上帝把今日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我每一天去餐馆打工,回家带回来一点钱,恰恰够用,不多也不少。所以我觉得能在餐馆打工,是个恩典。然后,我也会用喜乐的心去对待我的同事。以前我很讨厌,很恨他们,嫌他们没文化,没知识,就会打点工,还了不起?我不会讲广东话,他们就可以欺负我?但是我信主后,每一个人都变得可爱了。而且,我开始觉得生活有味道,有色彩。夏威夷的天变蓝了,云变白了,海滩变金色,海洋是那么地蓝。所以我觉得生活有意义,有希望了。因为我知道那份爱在我的生活里永远不会消失。当同事们感受到我的喜乐时,他们会问:“为什么你一天到晚笑嘻嘻的?”我说:“对啊。因为没有什么事不好啊。”我觉得每一件事都很好。这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生活的现象。
归主与奉献
信主后,我不像有些人的经历所讲的,求什么,上帝便给什么;相反的,我求什么,上帝就不给我什么。我一直想进学校念书,想提高我的英文,丰富我的知识,还想去念书,但是神一直没有听我的祷告。就是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我和上帝的关系越来越近。从前在中国大陆我不敢面对失败,但是却因在祷告上的挫折,使我与神的关系更亲近。我就是这样倚靠上帝的爱,面对生活的困难,面对生活的压力,面对生活当中的挫折和失败。感谢主,经过几年基督徒的生活,上帝的爱一直围绕着我,我每一天都感受到上帝的恩典。所以我最后做了一个决定,把自己奉献给神,为主作工,特别希望能在自己的同胞当中工作。所以我到温哥华的神学院来念书,希望能好好地装备自己,将来能做耶稣基督的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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