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自杀未遂的亮光
2019-04-30
知觉到理性知识的错误帮助我从懒散推理的诱惑中把自己解救出来。相信真理的知识只能在生活中找到引导我怀疑我生活的正确性;但我能幸存只是由于这样的事实:即我能克服自己的排他性并且能在简朴的劳动人民身上看到真正的生活,并且了解到只有这种生活是真的。我了解到如果我希望了解生活和它的意义,我就不能象寄生虫那样活着,而必须过真正的生活——接纳真实人类赋予生活的意义并且将自己融入那生活——去见证它。
这就是那时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那一整年间,我几乎无时不刻在问自己我是否应该用一根绳套或一颗子弹将所有的事,连同我的思想和所说的观察一起一了百了时,我的心就为一种痛苦的感觉所压迫,这种感觉我只能描述为一种对上帝的追寻。
我说那种对上帝的追寻不是推理,而是一种感觉,因为那种追寻不是在思想中进行——它甚至直接地与思想相反--但是在心中进行。这是一种恐惧、孤独、在异地的隔离和希望得到某人帮助的感觉。
尽管我很信服证明神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事
“祂是创造者和保存者。”这个答复没能令我满意,并且我感到我内里失去了我生命的需要。我变得害怕起来,并开始向我所寻求的他祈祷,希望他能帮助我。但我越是祈祷,就越明显地他不听我的祈祷。
“主啊!怜悯我,救救我!主啊!请教导我!”但没有人怜悯我,并且我感到我的生命停滞了。
但反反复复地,我从各方面回到同样的结论:即我不可能无因无由无意义地进入这个世界;我不可能象我感觉的那样象一只落巢的雏鸟。即便我是这样一只雏鸟,躺在高高的草地上哭泣,即使那样,我哭泣因为我知道有一位母亲在她内里生我,将我孵化,温暖我,喂养我,并爱我。她在哪里呢——那位母亲?
“祂是存在的。”
我不是两三次,而是十百次,达到那样的光景:首先喜悦和活跃,接着是绝望并意识到活下去的不可能。
我记得是在一个早春季节:我独自在森林里听大自然的声音。我象过去三年通常所做的那样,听着并想着同样的事。
“很好,没有上帝。”我对自己说:“不存在一个我想像以外的象我的生命一样的现实。祂是不存在的,并且没有神迹能证明他的存在,因为神迹除了不合理以外,也是我的想像。”
“但是那个(我所寻找的)上帝的意念,”我问自己:“那意念从何而来?”
并且在我这样思想时那生命的喜悦之波再一次在我心头上升。我周围的一切都复活了并充满了意义。但我的喜悦没有持续很久。我的头脑继续着它的工作。
“上帝的意念并不是上帝。”
并且再一次我周围和内里的所有开始死去,我再一次企图自杀。但后来我把注意力转到我内心发生的事,并且我记得在我心中发生过上百次的生命停止和复苏。我记得只有在我相信上帝的那些时刻我是活着的。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我只需要意识到上帝才能活;我只需要忘记祂,或怀疑祂,才能死。
这种活着和死去意味着什么呢?
当我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仰我就不再活着。如果起先我没有一种寻找到他的微弱希望,我早都自杀了。只有在我感觉祂并寻找祂时,我才是真正地活着。
“你还要在寻找些什么?”
前所未有地,所有我心头和周围的一切都容光焕发起来,光不再抛弃我。
并且我从自杀中被解救出来。我不知道这种改变是何时怎样发生的。那我内里的生命力量曾经不知不觉地逐渐地被毁坏,我到达了活下去的不可能,生活的停止和自杀的必要;同样地,在不知不觉和逐渐中,那生命的力量回归于我。奇怪地是那回归于我的生命力量并不是新的,而是相当地旧--是在我早年生我的那同样的生命力。
我差不多回到了属于我早期童年和青春期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以道德完美的方式,以一种传送生命意义的传统回归对上帝的信仰。唯一的区别是,那时所有这一切都被无意识地接受了;而我现在知道没有它我不能存活。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好象是这样的:我被投入一只小船(我记不起何时),
那岸是上帝;那个方向是传统;桨是赋予我的自由以便我能奔向彼岸与上帝团聚。因此生命的力量在我里面更新了,我再一次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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