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论断?——丁道尔、穆尔爵士、卫斯理、布特勒主教的千秋功过
2019-04-30
我将会说两段历史故事,每个故事分别有两个主角,故事叙述完毕后,请读者判断谁是好人、谁是小人。
丁道尔十六世纪时,天主教会认为没有受过训练的人读圣经,会因误解而离经叛道,所以并不鼓励一般人读经,英国人丁道尔(William Tyndale)却冒天下之大不讳,要将希腊文、希伯来文圣经翻译成英文,并且鼓吹路德派的宗教改革思想。他认为信徒有权利直接了解神的话语,而不是由教士垄断解释权。当时英国国务大臣穆尔爵士(Sir Thomas More)极力反对丁道尔,他批评丁道尔是骗子、假冒为善者,并且主张要销毁丁道尔的著作,甚至要烧死丁道尔。丁道尔流亡欧洲,但最后被亲天主教人士捉拿,并且因着异端罪名而被判死刑。无论如何,翻译圣经和宗教改革并没有因丁道尔之死而终止,反而丁道尔因其殉道而名垂千古。
卫斯理二百年后,英国教会由天主教而转变为安立甘宗(Anglican Church),当时上教堂的人多是中产阶级,劳动阶层并没有受到教会注意。卫斯理(John Wesley)却一反传统,走到街头向工人露天讲道。安立甘宗的布特勒(Joseph Butler)主教非常不满,他对卫斯理说:“假装得到上帝的特别启示和圣灵的恩赐,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在当时并不是人人有权讲道,讲道者要得到主教批准,布特勒拒绝给予卫斯理讲道的牌照,他说:“我不会容许一个疯子讲道!”卫斯理没有理会布特勒而继续布道,他发起的布道运动席卷全英国,后来他创立之“循道会”,成为世界性的基督教大宗派;卫斯理和他的追随者亦致力于推动英国监狱改革和普及教育等改良社会运动。
以上两个故事的教训是甚么呢?是忠于自己原则、忠于上帝的使命,而不理会小人的批评、打压吗?可是,世事并非如此简单。因为穆尔爵士和布特勒主教都不是小人!
穆尔爵士穆尔爵士是受人敬重的文学家、翻译家、政治家、殉道士。他受过良好的古典文学教育,曾经翻译过不少古典名著,自己也写过书。穆尔爵士有一股敢于干犯权贵的勇气,英皇亨利七世在位时,穆尔爵士是国会议员,在国会中他提出削减皇室的经费,亨利七世勃然大怒,于是囚禁了穆尔爵士的父亲,穆尔爵士无奈地离开政坛,直至亨利七世驾崩之后才复出。亨利八世继承王位之后,穆尔爵士荣升为国务大臣(Lord Chancellor)。亨利八世要休妻另娶,当时英国教会隶属罗马天主教,天主教教义反对离婚,为了再婚,亨利八世索性跟罗马教会决裂,宣告英国教会独立。多数英国官员都趋炎附势,穆尔爵士却反对亨利八世的做法,最后亨利八世判处穆尔爵士死刑,临刑前穆尔爵士说:“我是皇上陛下的好仆人,但我将对神的忠诚放在首位。”一九三五年教宗庇护六世(Pius XI)册封穆尔爵士为圣人。
著名舞台剧“日月忠贞”,就是以穆尔爵士的故事为主题,其中一幕十分感人,穆尔爵士的朋友游说他放弃反对英皇的立场,他的朋友说:“我们大多数人都站在你的另一边,你就过来我们这边,算是陪伴朋友吧!”穆尔爵士毅然回答:“倘若有一天你在天堂,我和大多数朋友在地狱,我对你说:‘你走过来我这边吧!就算是陪伴老朋友。’那么,你会不会选择走过来呢?”他的朋友顿时哑口无言。
布特勒主教布特勒主教也是非凡之辈,他是道德哲学家、辩道家、关心贫苦大众的牧者。布特勒主教撰写的《宗教之模拟》(Analogy of religion),是备受推崇的神学著作,今天美国一些并不是由教会办理的大学,在哲学系中也有研究布特勒伦理学的课程。自从牛顿提出机械式的宇宙观之后,自然神论逐渐流行于英国,自然神论并不认为上帝有位格,也不主张他通过特别启示跟人类沟通,并且事事干预。反之,上帝创造的世界是一座大机器,可以自行操作;认识自然,就可认识上帝。布特勒主教意识到自然神论的危险,他不认为只是通过自然就可以认识上帝,相反,他坚持圣经是神的特别启示,而且人具有上帝赋予的“真正”本性,故此人的行为准则不能只“顺其自然”。
布特勒主教并不是在象牙塔内的学究,其信仰与行为十分一致。布特勒的生活方式非常简朴,他将几乎所有收入都用在建设教会和慈善事业,他抱着来者不拒态度,帮助每一个向他摊开手的人。在某次筹款活动中,有人请布特勒捐献,他问仆人自己还有多少钱,仆人回答:“五百英镑。”布特勒大叫:“五百英镑!一个主教有那么多钱财,真是奇耻大辱!将钱捐出去,将钱送给这位先生(募捐者),他会好好用这笔钱。”
以上四位先生站在不同的立场 -- 天主教、路德派、安立甘宗、循道会,因而互相对立,但无论如何,他们各自享有不朽的历史地位,丁道尔是圣经普及化的先驱、基督教殉道者;穆尔爵士是对抗强权的政治家、天主教殉道者;卫斯理是奋兴布道家、社会改革家;布特勒主教是道德哲学家、慈善家。他们都是君子,而不是小人。
林前四章的精神笔者在青少年时期,曾经受过不少人的批评、奚落。有一次在教会活动中我分享读书心得,一位长者当着其它人面前对我说:“你不适宜读那些书,因为你还没有成熟的眼光去判断那些资料的对错。”当时我的感觉,真有如一盆冷水浇下来。但无论如何,我相信那位长者并无恶意。
之后,我仍然奋力求学,目的当然不是要证明那位长者低估我的能力,我相信当日卫斯理不理会布特勒而继续露天布道,也不是为了要证明布特勒是错。人,不但不应该将尊严建在他人的毁誉,更不宜过度地把爱恨基于人家的言行。丁道尔在受刑之前的遗言是:“上主啊!求你让英皇开眼!”十六世纪英国皇权至高无上,穆尔爵士反对丁道尔的行动,得到英皇授权。但丁道尔并没有咒诅英皇,而是希望英皇可以改变过来。卫斯理虽然受过布特勒的排斥,但他对布特勒所写的《宗教之模拟》,却推崇备至。
我并非要自比丁道尔或者卫斯理,其实,有时我可能扮演了穆尔爵士和布特勒的角色而不自知。也许,曾几何时自己对人作出批评而带来伤害;也许,在某些人眼中我就是“小人”。
最后,让我引用《哥林多前书》来作为共勉的总结,使徒保罗曾经跟哥林多教会有嫌隙,他说:“我被你们论断,或被别人论断,我都以为极小的事,连我自己也不论断自己。我虽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能因此得以称义,但判断我的乃是主。所以时候未到,甚么都不要论断,只等主来,他要照出暗中的隐情,显明人心的意念,那时各人要从神那里得着称赞。”(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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