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大学与中国现代教育
2018-06-13
教会大学与中国现代教育时间:2010-01-26 11:51 来源: 作者: 田正平 点击: 次 【大 中 小】1879 年由度恩书院、培雅书院合并而成的上海圣约翰书院,是近代以来外国差会在中国创办的第一所教会大学,它的产生与美国圣公会主教施约瑟的努力有极大的关系。早在1875 年,施约瑟便向美国圣公会布道部提出在华建立一所教会大学的建议。1877 年3 月,施约瑟撰文呼吁筹集10 万美金在华创办一所教会大学,他写道:“从教会的开始起,教育就一直是传播基督教的一个重要媒介⋯⋯没有教育作为工具,我们在像中国这样的民族中传教的努力,是最徒劳无功的。⋯⋯‘科甲出身’是中国所有通往出人头地之门的敲门砖。一所如我们所提议建立的大学,在中国将比在其他地方更可能产生也许远远超过我们最乐观期望的结果⋯⋯我们所提议建立的大学,无疑将成为吸引帝国各地的青年,并把他们置于基督教和基督教文明影响之下最有效的手段。”[1 ] ( P7) 施约瑟募捐10 万美金的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但建立一所教会大学的愿望却得以实现。(1879 年) 4 月14 日是西方传统的复活节,这一天中外宾客200 余人聚集在上海西郊的梵王渡,出席了圣约翰书院的奠基礼。从1879 年圣约翰书院成立,至1952 年所有接受外国津贴的高等学校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全部收归国有的70 多年间,外国差会在我国本土前后共创办了近20 所大学。这些教会大学,一方面,确实如施约瑟主教所期望的,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吸引帝国各地的青年,并把他们置于基督教和基督教文明影响之下最有效的手段”;另一方面,作为受到不平等条约保护,在特殊历史条件下出现的中外教育交流的载体,教会大学在自身发展的不同阶段,也以各种方式对中国高等教育以及整个中国教育现代化产生过积极的影响。跨入21 世纪中国,正在以空前的规模推进与世界各国的教育文化交流。在这种大环境中,对在中国存在长达70 多年的教会大学进行全面评价不仅有了宽松的条件,也显得颇有现实意义。一、教会大学与中国教育早期现代化的人才培养 教会大学作为一种文化教育机构,它的出现和发展在客观上适应了中国社会变革对人才的需求,为中国教育早期现代化培养了一批宝贵的人才。近代以来,在内忧外患的强烈刺激下,人才匮乏一直是历届政府和无数志士仁人所关注的大问题。就中国教育早期现代化而言,第一所新式学堂京师同文馆的创办迟至1862 年,上距南京条约的签订已是20 个年头。教育现代化启动迟缓、步履维艰,原因是多方面的,而缺乏具有新的教育理念、新的知识结构和对现代教育有一定体验的人才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因素。20 世纪初,在废除科举制度、颁布《癸卯学制》的推动下出现的兴学热潮中,新式学堂获得迅猛发展。但是,据统计,在1909 的全国初等小学、高等小学教师队伍中,有42 %的人未进过新式学堂。一位学务官员在视学报告中写道:“前日观里仁仓小学,其中学生仅8 人。学务处颁发之书,虽已发给而不能用,所读者,不过仍《三字经》、《千字文》、《四书》之类。西坛村之小学,在一破庙中,坛宇颓剥,芜秽不治,不过六十九之聋老翁,环守村童八九人而已。其余匆匆未能遍观,然观此二处,已可想见也。”[ 2 ] ( P273) 这只是一份有关小学办学情况的调查报告,这种状况不仅在当时,而且在以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都非常普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缺乏合格的师资是长期制约新式教育发展的一个瓶颈,更遑论合格的各级各类学校管理人才和教育行政人员。作为一种文化教育机构,教会大学在1949 年前的70 多年间,从培养人才的角度看,大致可以分作两个时期,即1925 年以前和1925 年以后。这是因为,在1925 年以前,教会大学规模都较小、人数也有限,宗教气氛较浓厚。1900 年以前,所有基督教大学每年入学总人数不到200 人,直到1926 年以后,入学总人数才经常超过3500 人。尽管如此,1925 年以前的教会大学毕业生仍有相当的比例从事教育工作1925 年以后,由于缺乏完整的统计数据,很难对教会大学毕业生就业状况的全貌作出较为准确的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由于绝大多数教会大学都先后向中国政府注册立案,随着宗教课程的取消,这些学校培养教会工作人员或牧师的职能被大大削弱了。我们可以通过一些个案来说明这一问题。燕京大学是教会大学中的后起之秀,由于高水平的办学质量和广泛的社会影响,燕京大学的学生中有三分之一出身于商人、银行家、企业家等富有家庭。但是它的毕业生却有相当一部分人从事于在当时并不是很有吸引力的教育工作。据对1917 1936 年燕大毕业生就业情况的统计,有39 %的人从事教育工作,这个比例远远高出前期10 %的比例[6 ] ( P230) 。圣约翰大学则是另外一种情况。在20 世纪20 年代中期以前,它是教会大学中教学质量最高、影响最大的学校之一,但是,一直到1947 年才获准向中国政府立案,应该说,它又是教会大学中态度比较保守的一所学校。据校方统计,截至1929 年,圣约翰大学还健在的校友共780 名,他们的职业分布大致为:教育界200 名,商界200 名,政界100 名,医学界80 名,宗教事业27 名,实业界20 名,其他职业70 名,继续深造80 名(其中从事教育工作的约占26 % ———引者) 。1931 年该校毕业生已增至864 名,据中华基督教教育会的统计,这些毕业生的职业领域为:牧师27 名,宗教及社会事业工作8 名,教育界192 名,医学界124 名,法律界8 名,工程技术界21 名,政界47 名,工商界260 名,国内外继续深造40 名,其他职业和情况不明137 名(其中从事教育工作的约占22 % ———引者) [1 ] ( P236) 。圣约翰大学和燕京大学在中国教会大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可以说,它们分别是教会大学发展前期和后期两所最有影响力的学校,两校毕业生的择业倾向,应该说具有相当的代表性。更不要说包括圣约翰大学、燕京大学、华中大学、岭南大学、之江大学、金陵大学、金陵女子大学、齐鲁大学在内的许多教会大学都设置了教育学院,专门培养从事教育工作的行政管理人员和科研教学人员。这样,教会大学的毕业生广泛地分布在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教育管理部门、从高等学校到中小学的学校管理队伍和教师队伍中,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以自己先进的教育理念、新颖的知识结构、生动的教学方法和良好的职业道德成为推动中国教育事业现代化的生力军。限于文章的篇幅,我们不可能对这些不同时期从事教育工作的教会大学毕业生进行详细的个案考察,下面列举的这些典型事例,也许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清华大学是我国著名高等学府,在其发展过程中,曾有4 位校长(周诒春、曹祥云、严鹤林、赵国材) 是圣约翰的毕业生,人们甚至戏称清华为圣约翰的“殖民地”[1 ] ( P242) 。在20 世纪20 年代收回教育权运动之后,教会大学先后向中国政府立案,由中国人担任校长。这些校长绝大多数都有在教会大学学习的经历,如吴贻芳(毕业于金陵女子大学) 、王世静(毕业于华南女子文理学院) 、 (刘湛恩(毕业于东吴大学) 、韦卓民(毕业于文华大学) 、陈裕光(毕业于金陵大学) 、张凌高(毕业于华西协合大学) 、陆志韦(毕业于东吴大学) 、林景润(毕业于福建协和大学) 等等。他们当中有的人担任这些大学的校长达20 多年,如吴贻芳之于金陵女子大学、陈裕光之于金陵大学等,为这些学校的发展呕心沥血,贡献出毕生的精力。此外像我国著名幼儿教育家陈鹤琴(圣约翰大学) 、著名教育家孟宪承(圣约翰大学) 等均有在教会大学学习的经历,孟宪承还曾在圣约翰大学工作过相当长时间。著名的人民教育家陶行知1908 年在家乡安教会大学与中国教育现代化129徽歙县教会学校崇一学堂毕业后,于次年考入金陵大学的前身南京汇文书院预,1910 年汇文并为金陵大学,陶行知直接升入金陵大学文科,成为该校的首届学生。1914 年,陶行知以优异的成绩获得首届毕业生中第一名的荣誉。当时主持江苏省教育行政的黄炎培亲自为其颁发毕业证书。1946 年陶行知不幸逝世,黄炎培在悼诗中特别提及此事:“秀绝金陵第一声(民二君以第一名毕业金大,编行金陵光,我方长江苏教育行政,被邀给凭) ,行知当日号知行。”[ 7 ] ( P377) 当然,像陶行知这样的教育家,他的成长及其教育思想的形成、教育实践活动的发展是受多种因素制约的;但是,金陵大学四年的学校生活对他一生的事业和人格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陶行知自称“, 因受包文博士(包文曾任金陵大学校长———引者) 的教诲,且深受詹克教授基督教的社会意义观点的影响,我于1913 年成为一个基督教徒”。陶行知去世后,已经作了美国驻华大使的司徒雷登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这位昔日高足印象最深的即是其基督教精神:“在学生时代,坚信基督教。陶氏一生从事教育,坚信博爱,后主张小先生制,均为基督教精神之最大发挥。”[ 8 ] ( P355 356) 作为一位传教士教育家,司徒雷登的评价难免带有感情色彩,但在金陵大学求学期间广泛接受的以近代人文科学为主的西方文化、初步确立的服务社会的方向、基本形成的道德风范和人生信仰,所有这些都在陶行知以后的人生旅途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①。二、教会大学与中国近代女子教育 公共女子教育的兴起与发展是中国教育现代化程度的一个重要指数,而教会大学也在其间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据中国近代留学教育的开拓者、近代中美教育交流的先驱容闳的回忆:“1834 年,伦敦妇女会在远东提倡女学。英教士古特拉富之夫人遂于是时莅澳,初设一塾,专授女生。未几复设附塾,兼收男生。”容闳本人是在学校开办的第二年即1835 年进入该校学习的,当时学生中仅有2 名男生。“予于学生中齿最稚,乃益邀夫人怜悯,入塾后即命居女院中,不与男童杂处,盖特别优待也。”[ 9 ] ( P1 2) 这段回忆情真意切,就史实本身而言应该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因为当时澳门早已被葡萄牙占领为殖民地,所以,人们提起西方传教士在中国办的第一所女学,古特拉富夫人往往被遗忘,而创办于1844年的宁波女塾遂获得了这一荣誉。宁波女塾的创办者是英国圣公会传教士阿尔德赛,她于1842 年8 月来到宁波,1844 年在宁波办起了一所女校,1845 年该校有学生15 人。在中国近代教育史上,阿尔德赛女士创办的宁波女塾被认为是西方传教士在中国本土创办的第一所女子学堂。到1869 年,全国教会女学生增加到576 人,天主教会所办学校的女生尚未统计在内,大约不会低于这个数字[10 ] ( P224) 。这些女校大多分布在各通商口岸和沿海沿江城市。众所周知,在封建社会女子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 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封建社会女子教育恪守的信条。西方传教士在中国创办女学的动机同样是为了吸引会众、灌输教义、培养信徒。但是,在教会所办的女子学校中,除去《圣经》等宗教课程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内容。据宁波长老会1849 年的报告,在他们开办的女校中,其课程大要是:“凡女生均教以本国之文字,彼等不习中国经书,惟诵读含有基督教教训之课本及浅近之科学书籍而已,复以口头上之问答,俾彼等熟悉《圣经》中之故事。数学与地理亦为彼等课程中之一部分,而尚有两学生,则并习英语焉。彼等习于勤劳之习惯,并授以种种之工作,使于其将来所处之地位,能为有用之服务焉。”[11 ] ( P233) 可以看出,在灌输宗教教义之外,所开设的数学、地理、英语等课程突破了中国封建社会女子教育以“三从四德”为主要内容的传统。半个世纪以后的1898 年,经元善、梁启超等维新志士在上海创办经正女学,史称国人自办的第一所女子学堂。其“堂中功课,中文西文各半。⋯⋯堂中设专门之学三科,一算学,二医学,三法学。⋯⋯于三科之外,别设师范科,专讲求教育童蒙之法。经元善、梁启超等人创办经正女学的目的在于“大开民智,以冀中国自强”,与传教士开办女校的目的自然不同,但是,经正女学在教学内容和学校管理等方面却从教会女校借鉴颇多。不仅如此,在学校筹办过程和运作过程中也得到教会热心人士的大力支持,不仅聘有女传教士担任教职,而且,著名传教士教育家林乐知的女儿林梅蕊还受聘担任该校西文总教习。教会女校的发展与整个教会学校的发展大致同步,但女子高等教育机构的出现要晚于一般教会大学。在19 世纪八九十年代,部分初等女校向教会女子中学发展延伸,进入20 世纪,开始出现教会女子高等教育机构。纵观教会女子高等教育在20 世纪前50 年的发展,大致有两种形式,一是单独设置的教会女子大学,二是男女同学的教会大学。单独设置的教会女子大学又可分为由教会女子中学发展而来和直接创办两种。前者以华北协和女子大学和福州华南女子文理学院为代表,后者以金陵女子大学最有影响。教会大学不仅是中国现代高等教育的先驱,而且也最早在大学里实行男女同学。人们一般认为蔡元培主持北京大学期间于1920 年招收女生是首开大学女禁,这只能说是就国人自办的大学而言。其实,教会大学在20 世纪初即已有过这方面的尝试。最早实行男女同学的大学是岭南大学。1905 年该校创办伊始,即有少数女子入校学习,她们有的是教职员的孩子,有的是开明家庭的子女。1915 年曾一度分办女校,但不到一年又正式实行男女同学。1925 年该校有女生29 人。至1925 年前后,沪江大学、山东基督教大学、东吴大学、金陵大学、华西协合大学、雅礼大学、燕京大学等都已实行了男女同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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