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恕的爱
2019-04-30
人物：
加里——打家劫舍的暴徒
玛拉夫人——约翰牧师的母亲，儿子被加里杀害
法官——负责审判加里的执法官
狱卒甲，乙
村民甲，乙，丙
（加里蹲在舞台中间略偏右的位置，前方有略低于肩膀的栏杆，代表牢房。灯光暗暗地打在他身上。舞台上除了加里的位置，只有左边靠近前台的地方有亮光，稍稍比加里的牢房中亮。其他地方是一片漆黑。）
（幕开时加里保持蹲着的姿势一动不动。渐渐地他抬起头看着前方，目光投向天空。）
加里： （喃喃自语，轻轻地）天又亮了吗？（沉默，倾听）不，还没有呢。还听得见夜鸟疲倦的叫声。（微笑）我是多么熟悉你们的叫声啊。多少次夜里，我潜入熟睡的房间，蹑手蹑脚地拿走他们悉心保管的金银财宝时，你不是在窗口催促我手脚再利索些吗？我用棒子敲破那些脑满肠肥的富人的脑袋时，你不是在树梢为我喝彩吗？而我身陷囹圄，心灰意冷的时候，你不是也用那凄厉尖锐的叫声陪伴着我吗？--我们是伙伴，同谋，兄弟。（渐渐激动起来）是的，鸟儿，我们都是暗夜里的弃婴，
（隐隐约约有钟敲响的声音，狱卒甲，乙上，手中捧着食盘。）
狱卒甲： （打呵欠）又是黑暗的一天。我倒宁愿一直生活在黑夜中。每天夜里我从监狱回家的时候，有满目的星光--有时还有月亮，挺着孕妇似的大肚子，照得我心里乐滋滋的。因为我马上就可以回到我简陋而温暖的小窝，借着月光看看我老婆疲倦而俊俏的小脸蛋。
狱卒乙： 可是天一亮，我们就不得不回到这长年见不到太阳的鬼地方，听那些野蛮人的鬼哭狼嚎--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些坏家伙通通杀光，倒要给他们吃的，住的--
狱卒甲： 还有人伺候。
狱卒乙： （看看加里的牢房）这家伙倒还安静，不象上个月绞死的那个，哭得跟个小媳妇似的--还说是杀人犯呢，真丢犯人的脸。
狱卒甲： （悄声）这个犯人不说话，可是他最凶恶。你知道他杀的是什么人吗？
狱卒乙： 是什么大官吧，要不怎么关进这儿--这儿可是要犯住的地儿。
狱卒甲： 他杀的是约翰牧师啊。
狱卒乙： 你说的是--
狱卒甲： 就是我们镇的约翰·西门牧师啊。
狱卒乙： （沉默）那可是个好人哪。
狱卒甲： 谁说不是呢。我年轻那会，成日吃喝嫖赌，打老婆，家都要给我败光了。就是约翰牧师劝我走的正道，现在日子虽说过得苦，想想约翰牧师的话，想想我们的老上帝，我和老婆子就都有了希望，有了盼头。
狱卒乙： 约翰牧师可真能干。咱们村几辈子没人念过书，不是他四处奔波，那些老爷们怎么肯出钱修学校。现在每天看着孩子们欢天喜地去上学，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狱卒甲： 这么个好人，还不到四十岁吧，就这么--（看看加里的牢房，气愤地）我们倒要天不亮就从床上爬起来，给这么头野兽准备早餐！
狱卒乙： 世道这是怎么了？好人倒要遭罪，恶人反而有人伺候。
（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加里牢房处的灯光渐渐亮起来，加里开始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当两人谈到约翰牧师时，他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他们的对话中，忍不住插嘴了。）
加里： 兄弟们，你们说我是恶人，不错。我是恶人。可我抢的、杀的--那些家伙都是些什么东西！
（两狱卒沉默，转过身来听加里的话。）
加里： （沉思地）兄弟们，我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野兽。我曾经是个好手艺的木匠。我的妻子跟你们的妻子一样，是个美丽，温柔又贤惠的好女人。我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长得可爱极了。没有活计的时候，我就教他们认字--我读过小学。他们学得可快了，五岁的时候，那小子就会念诗了--（笑）我写的打油诗。小丫头的歌声特别甜。（甜蜜地）我们吃过晚饭，睡觉前听她唱支小曲子，那一天的烦恼可就全忘光了。
狱卒乙： （同意地）小家伙们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
加里： （痛苦地）可是那些老爷们不让我们过这种快乐的生活！我辛辛苦苦，凭自己的手艺赚钱，虽说穷，可还养得活一家人。可是他们在镇上开了家具厂，强迫我们进厂为他们干活。工钱还不够我一个人吃饱的，我拿什么养孩子，送他们上学？我不想让他们饿死。我偷偷把他们送到富人家去--那不是卖！可是我也要吃饭才有力气干活啊！我还记得孩子他妈那天的眼神。她什么都不吃，她不肯睡觉。我知道她恨透我了，尽管她什么都不说。
狱卒甲： （同情地）我认出来了，你不是太阳村的木匠加里吗？（对狱卒乙）他老婆死了四五年了。
加里： （严肃地）我从来没有抢过一个穷人。我恨那些财主富人们，是他们先抢我们的。以牙还牙是人间的准则。
狱卒乙： 别装得高尚了，穷人没钱才不值得你抢！你这些年搞来的钱都给谁花了？有多少是分给穷人了？
狱卒甲： 咱哥俩也是穷人，怎么不给我们几个子儿花花？
狱卒乙： （气愤地）而且约翰牧师是财主富人吗？
加里： （大声）可他是帮凶！（回想）那天我们弟兄几个到桑巴先生那里去借几个钱，那个约翰正好在，不知死活拦住弟兄们，还蛊惑我的兄弟们，说什么要爱你的仇敌，要忍耐，要友善--我恨这种没饿过肚子的腔调！
狱卒甲： （愤怒地）你就杀了他了。
加里： 也不是存心。
狱卒乙： 你下地狱吧！没人能救你，上帝更不会饶恕你！约翰牧师是我们镇的活耶稣。我们需要他给我们讲圣经的故事，我们要他告诉我们上帝的道理，我们苦难的日子因为他而有了希望。我唾弃你，因为你是个善恶不分的暴徒！
加里： （骄傲地）我杀了个教士，我做了件好事！我使人间少了些温情脉脉的谎言：人间有爱吗？需要爱吗？即使有，那也只是弱者无奈的选择。这个世界强者才是胜利者！
狱卒甲： （悲愤地）你熄灭了我们心里的太阳！（他一挥手，手中的食盘落在地上。）你不配吃我们的饭！
加里： （冷笑）你们这些愚昧的小人物。一点点加了糖的鸦片就让你们忘了生活的苦难，就让你们看不见那些丑恶的嘴脸了。我再说一遍：你们可敬的约翰牧师是个大骗子！
狱卒乙： （忍不住冲向加里）我要掐死你这个野蛮的疯子！
（法官从舞台右边上，喝到："住手！" 两狱卒慢慢从左边退下。整个舞台渐渐亮起来，可以看见法官脸上肃穆的表情。）
法官： 你叫木匠加里？
加里： 你是谁？
法官： 你的案子今天就要审判了，法庭指定我做这个案子的法官。
加里： 原来是位老爷--我没有话要跟老爷说。
法官： 我今天不是以法官的身份来的。我想跟你谈谈约翰牧师--那个被你杀害的人 。
加里： 这倒是很有趣。每个人都来跟我说，我杀了一个好人。当然，他们都是好人。他们辛勤工作，努力搜刮老百姓的血汗；他们生活正派，每天只喝一杯值一百块钱的洋酒；他们心地善良，会从他们的几亿家产中拿出那么一点点，在圣诞节让穷人们吃一口面包；他们道德高尚，他们偷偷给私生子一点钱，只要不走漏风声……
法官： （打断他）约翰牧师是个穷人。（慢慢陷入回忆）我们是儿时的兄弟。他母亲把我抚养大--我是个孤儿。约翰家里很穷，父亲在索马里传道时被难民杀害了，只有西门妈妈一个人支撑着家庭。西门妈妈也是我的母亲。
加里： 这么说您是为您兄弟报仇来了？
法官： （严肃地）我只是想让你在接受审判前知道，你所杀害的那个人到底该不该死。约翰继承了父亲的虔诚和母亲的善良。他从小就立志传扬上帝的福音。而我，我在西门妈妈的帮助下考上了大学，成为了法官。年轻时，我们互相立誓，我要尽力去扫除人世间的罪恶，而他，他要帮助我们洗净犯罪的灵魂，他要带领人们进入永生的国--那个只有真善美的地方。
加里： 老爷们都是老一套。什么善良啊，拯救啊。可是老爷，我们现世的苦难谁来拯救呢？不！没有人！只能自己救自己--我要有口饭吃。
法官： 约翰的工作比给人饭吃要艰苦得多。你只要想想他离开孤苦伶仃的老母，一个人穿梭在深山老林里，向苦难中的人们传播天上来的福音，他的脚从来没有停止过流血，他的嗓音是多么嘶哑啊。（默想）--说老实话，我常常会感觉看到他时，他身上有柔和的，圣洁的光环。
加里： （讽刺地）别惹我笑了。光环，那是有钱人的象征。哪个教士没有从教民的身上榨取过钱财呢。
法官： （无奈地叹气）你不相信，我也无话可说。是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唯一对的，魔鬼撒但也以自己为上帝。
（法官说最后一句话时，西门夫人提着一只小篮慢慢从舞台左边上）
法官： 请放心，妈妈。我们国家的法律会严惩这个暴徒的。
西门夫人： 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说。现在我想请求你允许我单独和这个小伙子一起呆一会儿。这违背国家的法律吗？
法官： （犹豫地）通常我们不允许探望死囚。而且--这个犯人很危险。
西门夫人： 但这是为了约翰的遗愿。（看见法官脸上不解的表情）也是为了上帝的心意。
法官： （看表）好吧，离开庭还有点时间。（下）
（静场）
西门夫人： （举目往天祷告）主啊，痛苦的心只有你最知道，只有你能安慰。（略停顿）主啊，是的，你说约翰好象一颗种子，落在地里死了，却要结出许多的果实来。主啊，约翰失去肉身的生命，是要叫人得着灵魂的永生吗？求你给我力量，以你的爱充满我心，愿你的美意成就。
（西门夫人慢慢走到加里面前。）
加里： （满怀戒心）你是谁？
西门夫人： 我是约翰的母亲。
加里： （吃惊又惧怕）你来干什么！你是来咒诅我？！骂吧！咒诅吧！我就是生活在咒骂中的，人人都恨我，我就是人中的渣滓。
西门夫人： 我该恨你、该咒诅你。（加里看着面前的老妇人，一言不发。）可是我的上帝要我来爱你、祝福你。
加里： （不解，以为她说的是反话）我不需要上帝。我只依靠自己，只相信自己。我就是自己的法则，我就是自己的上帝。我敢作敢当：杀人，我就偿命。用最恶毒的话咒骂吧！是我杀了你的儿子。我就快要被绞死了，希望这能减轻你的悲痛。
西门夫人： （自顾自说话）昨天晚上我在约翰住了三十几年的房间里，收拾他留下来的东西。看到在他的日子中写着一句：我的生命，是上帝为那些生活在罪中的人所预备的，我要去寻找他们，为他们活，为他们死。（转头对加里）悔改吧，孩子，约翰不恨你，我也不恨你。
加里： （不信地自言自语）这个老太婆也许是疯了。
西门夫人： 不，孩子。我们不恨你，因为在上帝面前我们也一样是罪人，但他爱我们，赦免了我们，也叫我们去爱每一个人。
加里： 与杀死你儿子的凶手讲爱？
西门夫人： 仇恨不能消除仇恨，咒诅不能消除罪恶，以牙还牙不能带给世间和平美好。上帝要我为你祝福，与你和好，希望你能悔改，得着上帝的赦免，背逆流浪的心与天父上帝重新和好。
加里： （将信将疑地）你真的不恨我？
西门夫人： 是的，因为上帝就是爱！你会明白的，孩子。现在吃点东西吧，这是一个母亲的心意。
加里： （感动地）谢谢你，夫人。可是对一个就要上绞架的人来说，什么样的美食都没有意义了。
西门夫人： 我刚才的话不是骗你，我等一下会跟法官谈，我不起诉你，我会为你求情，免除你死刑。（捧起小篮）现在吃一点东西吧。
加里： （突然警觉地）那是什么？
西门夫人： 两只小麦饼，我亲手做的。家里就剩这么点好面粉了。
加里： （沉默片刻，忽然冷笑起来）我明白了。
西门夫人： （欣慰地）你终于明白约翰和我的心意了。
加里： 是的，我明白你的心思了--你想毒死我！你是想看着我死在你手上，给你的宝贝儿子报仇，不是吗？你是想看着我在毒药里挣扎，然后苦苦哀求，不是吗？你真是个毒辣的老妇人！我会得到我应得的，我愿意被光明磊落地绞死，可我不想窝窝囊囊地被人暗害。趁我还没有破口大骂，你快走吧。
（加里一把将小篮子打翻在地，两只小麦饼滚落在地。）
西门夫人： （悲痛欲绝地）主啊！
加里： 少演戏了！人间那有这样的爱心，又有谁会相信，竟然有人会给杀死他儿子的凶手做饭呢！我还没蠢到这个地步，快滚吧！！（凶狠地）
（西门夫人默默地从地上捡起小麦饼，放进小篮。她站起来，觉得有点支撑不住，就扶旁边一块大石头坐下。西门夫人拿出两只饼看了看，舍不得丢掉，吹吹灰土吃起来。）
（加里侧目看着她。心中突然被一股暖流撞击，情不自禁流出感动和后恨的泪水。他冲到靠近西门夫人一侧的栏杆旁，跪下。）
加里： 对不起，妈妈！求你饶恕我……
（整个舞台渐渐暗，话外音：
加里在上帝面前悔改、得救，与上帝恢复和好。出狱后将自己奉献给上帝，忠心传道，成为非洲历史上著名的牧师。爱终能结出硕果，带来人间的和好、带来人与上帝的和好。）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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