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源濂牧师:事奉神五十一年(下)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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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的试炼 1955年,正当我们一家人仍然被疾病纠缠的无法脱身时,一场无情的风暴又向我们迎面击来。 大约是在1955年的春夏之交,全国展开了“肃清反革命运动”。各阶层中被共产党认...

火的试炼  1955年,正当我们一家人仍然被疾病纠缠的无法脱身时,一场无情的风暴又向我们迎面击来。  大约是在1955年的春夏之交,全国展开了“肃清反革命运动”。各阶层中被共产党认为不可靠的人,或是与以前的政府有过关系的人,都纷纷被捕入狱。就在这个运动的名义下,政府在教会内也拘捕了北京的王明道先生,上海基督徒聚会处的一群负责同工,另外还有全国各地一大批爱主的教会领袖,被神重用、被圣徒爱戴的传道人,似乎被一网打尽了。一时之间,全国被恐怖所笼罩,人心震动,惊栗万状。  共产党这样大规模的逼迫教会,是我从未料到的。尤其使我惊惧的是,在上海聚会被捕的同工中,竟有一位是我熟习的X弟兄。他与我有许多相似之处,例如同是大学毕业后奉献的,在同一间神学院受造就,又是同班同学;在工作上,我们都对青少年学生有负担;更妙的是,我们两人都是肺病患者。与他不同的只是,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而已。因为有以上种种的相同点,所以在神学院同窗的时候,以及刚从神学院毕业后的那一段时间中,他与我常有交通与往来。但是后来几年,因为各人都忙于应付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再加上我患了肺病,彼此的来往也就中断了。如今,他竟因反革命的罪名而被逮,这是我所始料未及的。但是,对于自己的命运,我仍然存着侥幸的心理,以为自己决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因为一方面,我患肺病已有好几年,在教会工作上,根本没有什么活动;另一方面,从解放以来,我就尽力响应政府的号召,积极参加生产劳动;再者,从我过去的背景之中,他们也不难发现,我一贯是“循规蹈矩”的人;至于我的思想,原来也是倾向于“进步”的。我想,中共总不会怕这么一个又病、又无才能、又顺从(或可说是倾向他们)的小人物吧。然而,在那社会中所发生的许多事,却不是可以凭常理解释得通的。不久之后,我所认为的那些“合情合理”的安全保障,都被无情地打得粉碎,逼迫的大锤也向我迎头击打下来。  一天下午,我正在神学院门前散步,忽然看见有两部警车向院方开来。在门口停下后,从车中跳下好几个穿便装的警察,为首的人一知道我是院方的老师,立刻厉声说:“我们奉命前来逮捕一位匿居在你们这里的反革命份子张XX 。”他们一边说一边就进入院内,似乎对我们神学院的地理非常熟悉。不一会就从厨房中抓到张XX,并且将他两手铐锁,由三个人押着上了车,刹时之间绝尘而去。留下的两个干部也立刻进入办公室,将我们三个负责人召到前面,大大的训斥一番:  “反革命的张XX,在国民党时代曾任安徽某地警察局长,他曾杀害九条人命,我们寻求他的下落已有数年之久,原来竟藏在你们这里!你们打着宗教团体的招牌,但事实上,却是反革命份子的制造所和防空洞。政府决不允许你们这样无法无天下去,从今天起,你们必须停课,全院的老师和学生也一律要展开政治学习,我们要派五位同志住在你们中间帮助你们。至于你们的前途如何,就看这个期间你们自己对党的政策反应如何来决定了。”  果然,五个干部立刻来到。这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剧变,使全院的师生顿时乱成一团,人人成了将宰的羔羊,任凭他们宰割。  学习一开始,干部们立刻将师生隔离,这样不仅可以达到孤立老师的目的,又可以离间师生间的感情。干部们时时与学生开会,他们不是以花言巧语迷惑青年人,使之相信政府关心爱护他们;便是千方百计地恐吓他们,使他们觉得再继续跟着老师走,必会被新社会弃绝,走向死亡的结局。所以没有几天,学生的态度便大大改变了:比较持重的学生不敢亲近老师,思想比较简单的学生,则开始敌视老师。逐渐地,斗争老师的气氛越来越明显了。  此时,我的病仍未痊愈,所以经常卧在床上,很少外出。但是有一天,一位干部进入我的房中,吩咐我起来,要我与大家一同去听上海宗教事务局局长的报告。我推辞说,我患肺病已许久,医生要我静卧休养,所以我不能去。“你不能去也得去,我非得要你去!”他竟无理的发起怒来。 我无可奈何地从床上起来,随着全院的师生一齐去了,心中暗想,我一定无法躲避这次灾难了。  原来这次报告,是针对着最近逮捕了教会的领袖而发动的,由上海宗教事务局局长亲自出马,向基督教界说明真相。会场就是借用上海众教会中容量最大的“南阳路基督徒聚会处”,这个会所足足可容纳三千多人。我们到那一看,到处挤满了人,各教会的教牧人员,长老执事以及一些信徒领袖都被召了来。大家的面凝重,即使是熟悉的人见面也只是默然相对而已。  大会开始,局长开始讲话了。他那天讲话的内容如今仍能依稀记得一些,大意如下:  “政府最近在基督教界逮捕了一些人,也许有人因此以为,共产党开始迫害基督徒了。我们的宪法明文规定,人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宪法是不能改的,因此,有信仰自由就是有信仰自由,过去是如此,现在是如此,将来仍是如此。但是,政府却决不允许任何人,披着宗教的外衣进行反革命活动。到底最近在基督教里逮捕的这些人,是宗教份子呢,或是披着宗教的外衣进行反革命份子呢?今天请你们来听听他们自己的口供录音,然后请你们自己判断吧!”  “第一位我们要播放的,是反革命份子XXX的口供,他的坦白比较澈底,政府将会根据‘坦白从宽’的政策,从轻发落他。”  原来局长所说的这位XXX,就是我以上所说的那一位神学院同学。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会承认自己是反革命份子!因此我当然要更加全神贯注的听他的口供了。果然,录音机传出他的声音:  “我叫XXX,我是一位披着宗教的外衣进行反革命活动的反革命份子,并且我还有一个反革命集团,其中的成员包括有焦源濂,XXX……等人。”  他不仅承认自己是反革命份子,还诬供我是他反革命集团中的第一员大将。这真是晴天霹雳,顿时打得我天旋地转,以致以后他供认些什么我都听不见了。这时,只见四周围坐的同工和同学,个个变了脸色,而那些参杂在我们中间的干部,也都向我转过脸来,目中射出凶光,脸上显出可怕的冷笑。  约有三个小时的大会终于在恐怖和惊惶中过去。散会时,所有的同学都纷纷躲避我,好像我已成了一个全身长满了大麻疯的病人。我深深地被感到被人群遗弃的滋味,是何等地孤单和悲哀!只有藉着祷告,拖着软弱的腿,独自一人慢慢地回到家中。  回到家后,立刻向妻述说这个凶信。我们深信大难必会临头,因此不但一起祷告,求主给我们力量去迎接它,也互相劝勉,在任何压力之下,决不为了保全自己而胡言乱语地陷害别人。  院内的气氛比从前更加紧张了。另外一位比我年长的同工,已被干部从家中拉了出来,将他禁闭在女生宿舍的一间小房间,要他隔离反省,坦白交待出自己的罪行。不久就传出,他也写了坦白书,甚至承认自己是“帝国主义者”毕教士(从前的神学院院长,一位美国女宣教师)所派遣的特务份子。更糟糕的是,他也将我的名字列在所谓特务份子之内。接二连三,我被控告了这么严重的罪名,中共的干部怎么会轻易的将我放过。所以一两天后,他们终于也将我从床上拉起来,把我关在小小的图书馆内,命令我检讨自己。  年青的学生们看见情势急转直下,两个老师都被关了起来,又加上干部们竭力地恐吓和煽动,以致大多数的学生都“革命情绪高涨”起来,纷纷揭发院方的黑暗,又控诉老师的反动罪行和言论。主内的亲密关系,师生的情形似乎在顷刻间被破坏无遗。(事实上,大多数青年学生是受吓被骗,才会一时软弱至此。然而主里生命相连的关系是无人能破坏的,因此,这些青年学生后来大多仍是回转过来;其中有些最近且恢复通信,并且得知他们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中,仍热心传道。)  我被隔离在斗室之中,经常由两位女学生在门外把守:一面禁止任何人与我接近,一面随时将我的一举一动报告给干部。干部命令我写坦白书,必须将自己从八岁起的生活、言行、亲戚和朋友都详细地交付清楚,并且还要加以分析和批判。有时干部会突然把我带去他们的办公室,严厉的审问,或是拍桌指鼻的大骂。我所写的“坦白书”一次又一次地被退了回来,因为他们认为我交代不够澈底,批判也不深刻。我的内心除了恐惧和感到冤曲之外,逐渐也萌发出愤怒和报复的情绪。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我犯了什么罪?我不仅从来不会反对过他们,实际上从我学生时代起,甚至到了后来成为传道人后,也一贯地同情和拥护他们的理想,又尽量在我信仰之内,用实际的行动来顺从他们的领导。但是,为什么他们如今对我如此残忍、如此无理?  自我患肺病以来,胃口一直不佳,晚间时时失眠。被关入斗室后,不食不眠的情况更加严重。每当夜深人静,众人都进入梦乡时,更是转侧床上,百感交集,思潮汹涌。这时那恶者撒旦便趁虚而入,催使我挺而走险,趁深夜众人安睡无备,悄悄地起来将厨房中的大菜刀拿出来,将这些干部斩死,然后自戕,大家同归于尽。好几夜,这个思想一直出现,但是当我一想到神,就立刻发现这是何等重大的罪,我的信心和爱心是何等肤浅,不禁满心羞愧。一面立刻驱除这个恶念,一面求主赦免,并给我力量承担一切的苦难。这件事,至今我回想起来,仍不免捏一把冷汗。  在我所写的那些坦白书中,我始终坚持自己虽有反对共产主义的无神论思想,这是因为我的信仰所带给我自然有的意识反应,但是我却决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反革命份子,更没有什么反革命集团的存在。这些干部也曾恐吓我妻,盼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些我的罪状,或驱使她来苦劝我承认自己是反革命和其他根本没有的罪状。但是我妻洞悉他们的诡计,勇敢地向他们宣告,他没有任何政治问题,这是我深知道的。我们曾互勉,要诚实的对待这个运动,若是我们真有问题,就当澈底交代并悔改;若是没有问题,决不望风捕影地乱说。因此,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斗争和学习,他们终于宣告我无罪,将我放了出来。但是神学院却被宣告为“反动团体”,立时封闭了。  解开心灵的死结  1958年,年轻的传道人都被下放到工厂劳动。我成了羊毛衫厂的工人。在工厂中劳动,身心虽然疲惫交加,这却不是最苦痛的事,最苦痛的莫过于当时心中有一个死结,总是无法解开。我常是一面工作,一面思想,为什么自从奉献作传道以来,我的路是如此不顺?遭遇也总是如此不幸?我本不愿作传道人,但主却偏要感动我走这一条路。当我真的献身以后,却又经历到他是一条绝路,不但不能传道,反而成了被强迫劳动的问题人物。我想,这一切的遭遇应当是神早已知道的,那么为什么他当年还要感动我献身传道?这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另外,我也常常顾影自怜,因为当时我的那副尊容,连我自己看了也都会感到啼笑皆非。身上穿了工作服,头带罩帽,两手有袖套,腰间系围裙。这样的打扮,又似男又似女,十分尴尬。每次路经工厂外面的大马路,前往饭厅吃饭时,常常更是疑神疑鬼,因怕在路上遇见大学时代那些不信主的同学。我想,这副模样被他们看到,岂不成了谈笑的话柄?有时想到自己的前途,我就料定很难有希望从这当中脱身,本以为余生注定要消蚀在这无聊的苦工当中了。一想到这里,甚至觉得自己的献身传道就是一个错误,但大错已成,只好认了。  这段期间,我虽没有放弃信仰,但却已完全忘记了信仰的真实意义与价值。不仅生活成了无可奈何的生存,内心也没有平安和能力。在这种情况之下,怎能为主作美好的见证?  有一天,当我又在工作中自叹自怜时,心里忽然有一个微小的声音问我: “你为何如此日日寡欢,消极悲观?”“生活没有意义和价值,还有什么力量令我欢乐。”“为什么你的生活没有意义和价值?”这声音又问。“我本是献身传道,但结果却成了被改造的罪人。现实与理想背道而驰,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会有这个改变?是你真的犯了错误吗?”我答:“不是。正因为我要传道,才会落到现今这个悲惨的地步。” “那么,主知道你的心。”我说:“知道又有什么用?生命是短暂的啊,怎能容许如此无情的浪费?”“究竟怎样的生活,才是有价值的呢?”这声音又问。“当然是荣神益人的生活罗。”——这句话太熟了,以致它能不假思索地就从心里溜了出来。“那么,你在这里工作,能不能荣神益人,孩子?”这一问,竟把我问倒了;一时,我不知如何回答。“荣神益人”这一句话实在太熟了,我不知讲了多少遍,都已经要变成口号、口头禅了,却很少真正认真地把它与生活连系起来。现在神的灵提醒我,叫我仔细地思想究竟自己在什么情景之下,才能够荣神益人。我立时心中明白,我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境遇中都过一个荣神益人的生活,但是我的心仍不肯受安慰。这时主的声音又问我:  “当年你好几次奉献祷告的时候,不是都留着泪地向我说:‘主啊,纵使遭遇贫穷、痛苦,无论海枯石烂,我都愿爱你,为你而活’吗?如今这些山盟海誓都到哪里去了?”  我不禁热泪盈眶,才发现自己的信心和爱心是多么的肤浅。虽然我口口声声地说,已经放下世上的名利富贵,但实际上,它们在我的心中却仍然占有何等重要的地位。因为人生观并没有真正的改变,所以心情还是那么容易地随着世界的变动而影响——虽然身体的劳苦是不可避免的,但那种心灵自卑、自怜的痛苦却是自找的、冤枉受的。想到这里,顿时醒悟过来,立刻就在那台机器面前,一面工作,一面向主祷告说:“主啊,我愿意重新献上我的心给你,真实地为你而活,求你助我荣耀你。”随着这个简短的祷告,我的心间彷佛雨过天晴,已失落多时的平安喜乐刹时再次充满了我。从此以后,工厂中繁重、单调的工作不再使我生厌;因为他们对我而言,已有另外一个属天的意义了。  事奉神五十一年  我献身传道,是在1948年6月30日。记得那天考完最后一堂大学毕业考试后,便立刻雇了一辆三轮车前往神学院就读。当时孤独凄凉,内心充满了胆怯忧患。50年后的6月30日,我却是坐在高空的飞机上,从美国西岸飞到东岸,向两千海外学人传福音。前后的心情是何等的不同!半个多世纪来,历尽沧海桑田,而神的话语却永远不变。而我——一个极其卑微软弱的人,却因靠着神所赐的话语:“犹大家所逃脱剩馀的,仍要往下扎根、向上结果”(以赛亚书7:31),不但未被时代的巨浪所卷去,并且能为他工作直到如今。如今的确证实:历史的片段是魔鬼的猖狂史,历史的整体是神的得胜史——神掌管历史。感谢神,因为信他,使我有正确的历史观,因而获得了正确的人生观。  本文完稿时,正值我事奉神整整五十一年。但当年感动我奉献的诗篇84篇的话仍然是那么新鲜,对我的感动力,亦可说是更胜于前。因为其中许多的话,如今都已经不再是应许,而变成活生生的经历。  兹将这篇我永不会忘的诗,敬录下来:  万军之耶和华啊,你的住所何等可爱!我羡慕渴想耶和华的院宇,我的心肠、我的肉体,向永生神呼吁。万军之耶和华,我的王、我的神啊,在你祭坛那里,麻雀为自己找着房屋,燕子为自己找着抱雏之窝。如此住在你的殿中的,便为有福,他们仍要赞美你。靠你有力量、心中想往锡安大道的,这人便为有福。他们经过流泪谷,叫这谷变为泉源之地,并有秋雨之福,盖满了全谷。他们行走,力上加力,各人到锡安朝见神。耶和华万军之神啊,求你听我的祷告。雅各的神啊,求你留心听。神啊,你是我们的盾牌,求你垂顾观看你受膏者的面。在你的院宇住一日,胜似在别处住千日。宁可在我神殿中看门,不愿住在恶人的帐棚里。因为耶和华神是日头,是盾牌,要赐下恩惠和荣耀。他未尝留下一样好处不给那些行动正直的人。万军之耶和华啊,倚靠你的人便为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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