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道书第一章
第一章
本章由几个题旨所组成,显示作者(或编者)的用意。
第一节是介绍传道者:他有君王的身分,在耶路撒冷作王,是大卫的儿子。犹太教和基督教传统皆认为传道者是所罗门王(传统以所罗门为智慧文学的代表),但经文没有明言。
第二节以主题句说出全书的纲领:传道者:“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这标语式主句在结尾(十二8)重复出现。在书的前半部(一1~六9),“虚空”一词更常引用,作为段落的结语(一14,二11、17,四4、16,五10,六9)。
第三节说出传道者所要探索的人生问题。他首先表明他对人生实况的认识:人在日光之下的生活,尽是劳碌不息的。然后便提出他关心的问题:“有甚么益处呢?”
第四至十一节是用诗歌体裁的格式,将传道者对人生问题的观点说明。该诗可分为两部分:四至八节是从大自然现象、循环不息的规律入手;九至十一节继而转到对人生的观察,万事世世代代不断重复,全没有新事出现,人是善忘的,世代以前的往事易被遗忘。
第十二至十八节是传道者的自我介绍和引论。可以分成两部分:十二至十五节说明传道者是在耶路撒冷作过以色列王,他用智慧寻求查究人生;十六至十八节强调他的大智慧是前无古人的,并胜过任何在耶路撒冷的众人。两部分都是以一句谚语作总结:“弯曲的不能变直;缺少的不能足数”(一15);“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一18)传道者承认,人无论有多大智慧,也不可能改变生命的实况,因为智慧本身亦是虚空。
一 传道者的言语 一1
一1
在耶路撒冷作王,大卫的儿子,传道者的言语。
传道书的开卷语可说是编者的按语,目的是介绍传道者的身分。“传道者”共出现了七次(一1、2、12,七27,十二8、9、10)。从希伯来文的字形上看,它并不是专有名词,而是某类专业人员或职位的名称;本解作“召集者”或“收集者”。“召集者”聚集观众、听众或听取教训的学生,而他可能是会众的发言人或领会者。那么传道者就可能是聚会中的教师或“拉比”,因他“将知识教训众人”(参十二9);传道书便是他向会众或弟子所讲论的教训。若解作“收集者”,传道者便是搜集智慧、箴言的人。他将智慧和箴言编写成书教训人(参十二9)。虽然字形上该字属阴性单数,但“传道者”并不是女性,阴性形式祇是代表一种专业。例如:以斯拉记二55及尼希米记七57的“书记”或“文士”(琐斐列),也采用相同的阴性主动分词形式,代表某种专业。拉比传统引列王纪上八章,支持所罗门王作为“传道者”的理论:他“招聚”(王上八1)以色列“会众”(王上八20)。
传道者 是耶路撒冷的君王,是大卫的儿子,传统上认为是指所罗门王,因所罗门是大有智慧的君王,但经文并没有明确地指出传道者就是所罗门。大卫的儿子可指任何一位曾作耶路撒冷的王,而又是大卫家的后裔。
作者在传道书首两章,均以王者身分自居(一12、16,二7、9),以所罗门的身分讨论智慧(一12~18),他也有寻欢作乐的经验(二1~11)。但其他经文却没有提及他的君王身分,相反地暗示他并不是君王(五8、9,八2~4),而是一位教师(十二9)。
传道者的言语 这是智慧文学介绍智慧教师说话时的常用句格式:“某某的言语”(参箴卅1,卅一1)。
综观经文的来源及功能,大致上可以肯定这节经文是根据一12而写成的。由于传统上尊崇所罗门王为智慧文学的创始者兼赞助人,故此,编者藉着智慧举世无双的所罗门王的口,表达他对人生的体会。因此,大卫的儿子不过是文学中的人物(literary figure)。在古代近东的传统中,尤其是埃及的智慧文学,智慧书的作者也常描写成君王(参箴卅一1)。
二 传道书的主题 一2
一2
传道者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经文以第三身单数称呼传道者,并扼要地讲论全书的主题。这节经文不但是传道书的标语,也是全书的脉络,更是全书的起点和终结(十二8),贯彻全书。
虚空 一词在旧约出现约七十八次,在传道书出现三十八次(包括和合本五7的“虚幻”、六4的“虚虚”、六11的“虚浮”、六12和七15的“虚度”)。根据希伯来文原意,虚空一词是指烟雾、蒸气或气息等,指谓一些没有本质、毫无目标及方向、短暂易逝的东西(参考申卅二21;赛三十7,四十九4,五十七13;耶八19)。诗六十二9清楚阐明这词的含意:
贫贱人不过像一口气息;
富贵的人也都是虚幻。
把他们放在天平上毫无重量,
比一口气息还要轻。(现代中文圣经译本)
传道者用虚空评价生命的意义:人生一切的经历,好像一声叹息,转眼成空,在日光之下人一切的活动都是没有意义的(六12,九9)。传道者以特殊的文字结构,表达全书的主题,他以迭字加强虚空的含意。虚空的虚空意即“极虚空”、“至虚空”。旧约不少经文均采取相似的文学形式,例如:“至圣”(出廿九37);“奴仆的奴仆”(创九25);“万神之神”,“万主之主”(申十17);“天上的天”(申十14;王上八27);“歌中之歌”(歌一1)。这种重迭词句的第二个字用复数,表达“至”、“极”、“最”的意思。
三 引论──人生的意义 一3~11
一3~11总括传道者对主题的了解。宇宙和自然界都是有规律的,周而复始,循环不息,却没有留下甚么显而易见的永恒影响。人一生的劳碌,也是平凡而无益的。第三至八节属诗体,引申二节虚空的含意。第九至十一节是散文,跟前文合成全书的导言,撮要地铺陈全书的中心──人生意义的问题。
一3
人一切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甚么益处呢?
编者以问话方式展开讨论。劳碌是传道者的惯用语,全书共出现二十二次。劳碌是指工作的艰辛和生活的困苦(二10、11、18、19、20、22、24等),但有圣经学者认为传道者言的劳碌,泛指工作而已(见绪论)。在日光之下意指人的一生,乃传道书独有的用语,共享了不下二十九次。此外,用了三次“在天下”(一13,二3,三1)。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一语,出现于主前第五世纪的腓尼基文献中。益处是全节的重心,本用作商业贸易或投资所得的收益及利润,在传道书原文当中,共出现十次(一3,二11、13,三9,五9、16,七12,十10、11)。其中三次用问话形式表达(一3、13,三9,五16);五次以正面形式出现(二13──按:吕译二13:“我便看出智慧有长处,胜过愚昧”、13,五9,七12,十10);反面格式共享两次(二11,十11)。传道者怀疑人一切的努力最终能否给人生真正的利益。
一4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
每一个世代都是短暂的,随时间消逝。相比之下,地却较恒久,也是万变世事发生的场所。世代的更替递迭,没有留下甚么永恒不朽的改变。这节作为以下数节的引言,说明大自然的单调循环,而一无所得。
一5~7
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风往南刮,又向北转,不住的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
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
日、风与及江河皆有循环的规律,却无法知道它们运行的目标或进展:日头每天返回初升之处,风也转回原处,江河的水不断流入大海,却不能使海满溢。急归意指因急速奔跑,造成气喘的现象(赛四十二14;耶十四6)。吕译本:“喘嘘嘘地跑”。太阳每天急速地奔跑,为了完成单调乏味的路程。
一8
万事令人厌烦,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
万事万物都枯燥地、毫无目的地不断循环,令人感觉乏味和徒劳无功,使人精神厌倦。眼目和耳朵得不到满足,因为所见所闻的无不平凡而单调。或说:万物因循环不息地运行而疲劳困乏(参考思高本及吕译本)厌烦可译作“困惓”(参申廿五18)或“疲乏”(参撒下十七2)。万事可译作“所有的言辞”或“全部说话”(七十士译本)。也就是说,所有言辞皆不能尽言虚空这事实。然而,译作万事较符合经文的含意。万事是指第四至七节的重复循环现象。
一9~10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岂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这是新的,那知,在我们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
第三至八节乃编者对万物的观察结果,第九至十节是反省历史人生的问题。一切似乎是新的事物,不过是重复以往的旧事。传道者并不考虑以色列的“历史中的 神”,也没有像第二以赛亚一样的历史信仰,向被掳的以色列人述说 神的作为:“看哪,我要作一件新事”(赛四十三19)。已有的事是传道书的常用语(三15、22,六10,七24,八7,十14),而且是晚期希伯来文用语。早已一词的希伯来文在旧约中只见于传道书(一10,二16,三15,四2,六10,九6、7),这可能是受亚兰文的影响。
一11
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记念。
旧事重现时,人以为是新事,因为人的记忆很有限,而且是短暂的。已过的及将来的,原文所指为何是没有确定的。旧译本作“过去的事”及“将来的事”(标准本),或译作“过去的时日”(耶京本);近代新译本多译作“过去的世代”或“过去的人”(新英本、新美本),现代中文圣经译本仍译作“过去的事”,和合本及吕氏译本则用“过去的世代”,而思高本译作“往者”及“来者”,却没有说明所指为何。该节经文反对“留芳百世”的说法,不要期望别人记念自己的功业与名声。
四 以智慧探求查究人生 一12~18
一12
我传道者在耶路撒冷作过以色列的王。
传道者 以君王身分自居,藉此阐释个人经验的可靠性。他从人生经验入手,探求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君王当然享尽不少荣华富贵,也有学习智能的机会。所以,王者有资格讨论智能、知识和喜乐的人生意义。在古代文学传统中,这是一种合宜而有效的表达方法。可是,君王的人生经验有限制,深居简出,未尝民间疾苦,不大体会一般百姓的生活。故此,第一、二章以后,传道者不再提及君王身分,却以平民经验或眼光判断事物。“作过……王”,是用完成式表达的,传道者藉所罗门以往的王者身分,回顾王者的经历,查究人生的意义。在历史的记载中,所罗门终生为王,他也不是如经文一16所言,在他以前有很多统治者,参考下文对“胜过我以前在耶路撒冷的众人”的解释。
一13
我专心用智慧寻求查究天下所作的一切事,乃知 神叫世人所经练的,是极重的劳苦。
我专心……(一17,八9、16)意思是:“我将我的心给与……”。用智能意指以智能为工具。查究,原文是“考察”、“研究”或“探究”。二章三节及七章廿五节译作“察究”,九章一节作“详细考察”,与一章十三节查究一词,原文相差一个字母,但译者常以该词作翻译根据(参看九章一节的讨论)。探子窥探迦南地的故事曾用该词(民十三2、16、17),探子不会深入地窥探敌情,祇会广泛地、概略地观察;我们不能确定寻求跟查究(一3,七25)是否有深广之别,但这可能性颇高。该节的下半节与上半节的关系如何,有不同的阐释。和合本的意思是:世事乃 神给人的劳苦。但以下的翻译比较正确:“我曾专心用智慧考察研究过天下所发生的一切──这实在是天主赐与人类的一项艰辛的工作”(思高本)。“这”是指考察研究的工夫。因为人类智慧有限,所以劳心的工作是十分艰辛的,不过追求真理乃是 神所赐的工作之一。传道者非常重视和爱好考察研究的工夫,可助他寻找生命的真理与知识。极重的劳苦中的劳苦,乃传道者独有的词句(二23、26,三10,四8,五3、14,八16),意指“苦差”或“艰辛的工作”,是从亚兰文借用过来的。经练与劳苦是同一字根,前者为动词,后者是名词。
一14
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传道者引用捕风加强虚空的意义。捕风一词也是传道书所独有的,意思是追求渴想风。换言之,捕风捉影,徒劳无功。捕风常用于一段的结语,共出现九次(一14、17,二11、17、26,四4、6、16,六9)。但传道书后半部分不再出现这个词语。武加大拉丁文译本作 afflictio Spiritus,含有“忧伤”或“愁苦”之意。有些释经学者认为捕字的字根是“吃”。“吃风”、“吞风”,即无济于事,得不着饱足。参考何十二1“以法莲吃风”。赛四十四20之“以灰为食”也用相同的字根。
一15
弯曲的不能变直,缺少的不能足数。
人不能改变现实,祇好接受实况,这是一种如实观人生态度。这句话可能是当时流行的谚语或格言。有人认为它干扰上下文的意思,且引进一些完全不同的思想。其实,它正总结和强调十二至十四节的含意:人生的境况是不能改的。在全书第二部分之首段,传道者再重复引用这谚语(七13)。变直的希伯来文只见于传道书(七13,十二9,译作“陈说”)。不能足数的原文是“不可胜数”,有些学者改译作“不可补足”,以“装满”作为足数的字根。
一16
我心里议论,说,我得了大智慧,胜过我以前在耶路撒冷的众人,而且我心中多经历智能、和知识的事。
传道者在自我反省下,内心产生很大的挣扎。他的智慧大增,胜过他以前在耶路撒冷的众人。众人并不是普通平民百姓,实指所有耶路撒冷的统治者。“管理耶路撒冷的人”(吕译本)或“统治过耶路撒冷的人”(现代本):所罗门王之前,仅有大卫曾作耶路撒冷的王。有些学者将麦基洗德及耶布斯王也包括在内;有些认为该节泛指君王,代上廿九章廿五节:“胜过在他以前的以色列王”。我心里议论说的原文是“我与我的心说话”,传道者自我反省,与自己的心交谈,二章一节及十五节也有相同的意思。
一17
我又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
传道者虽已得着大智慧,但仍不断专心追求知识,还从智能的反面──狂妄和愚昧──得到更多的智慧,得知智慧与愚昧的分界。显然地,他得不到预期的成果,一切努力都是捕风,徒劳无功。狂妄,以复数形式出现,也是传道书的常用词之一(二12,七25,九3,十13──采用单数形式)。“赞美”与“狂傲”都是同一字根(参考诗五5,七十五4)。愚昧 sikluth 在全书中只有一次,它的字义是“明智”、“精神”或“贤慧”(参创三6;撒上十八14;箴十九14);但另一形式 sikluth 则共享了六次(二3、12、13,七25,十1、13),指道德与心灵的愚蠢、无知。这两字在传道书是相通的。
一18
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
期望增加自己的智慧,结果带来更大的失望与悲痛;智慧加增,忧愁、烦恼也随着增加。愁烦与忧伤──包括肉体与心灵的痛苦。十八节也是当时流行的箴言,说明以理性追求人生的限制:理性无法改变生命的实况和真相。相反地,人的智能和知识增加,挫折和经验也同时加增,忧伤和苦痛不免增长。十七、十八两节乃传道者对追求智慧所下的结论。──《中文圣经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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