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啊，记得我曾经很荣幸有机会要与你展开一段有趣的对话，却被人打断了，我对此十分在意。

当时的主题是谈到在恩典上退步的原因、本质和特征；我们如何失去对上帝之事的热情——在某些蒙眷顾的时刻，我们还以为自己对上帝的恩典会永志不忘；这种内心的变化与其他方面的灵性成长，有多少相似之处；如何相对地判断自己“习练得通达”的程度；我们与罪恶本性、罪恶世界的必然连结所造成的亏损，可以经过哪些步骤渐渐地重新夺回。

恳请阁下容我藉着此封信来表达我对这些事的看法。我无意要提供一篇论文，而只是随想随写。

苏醒的灵魂（尤其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恐惧之后，开始尝到主恩的美善）会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新世界；没有任何外在生活的改变会如此明显、如此动人；难怪在这个时刻，人的心不太会在意其他的事；因从黑暗转向光明，从感受到上帝的忿怒到有荣耀的盼望，这是人所能想象得到最大的转变，且常常是在瞬间发生而让人大为惊叹。

所以，热心和爱心是初信者所共有的特性。就像以色列人过红海时，刚见识到主奇妙的作为，就不禁唱歌称颂；他们刚逃过危难，并且身边有许许多多人也经过同样的危机而安全无虞，这些都深深打动他们。他们感受到自已蒙了怜恤，也同情别人的灵魂，因此满溢的情感让他们禁不住要分享给所遇见的每一个人。

从这种情感的源头来看，它是非常正当且合理的；然而我们并非一直都这样感动（我们的感动也并非完全真诚），这不仅证明了我们本性并不完全，而且也完全败坏。我们起先会视这项特质为基督徒的典范，也斥责信徒不能持之以恒；但只要仔细检验，往往会发现当中有相当多的缺陷。

一、这等人信心非常软弱。他们的信心是来自内心喜乐、活泼的感动，而不是出于清晰地认识上帝在基督身上的工作。“安慰”本是一种激励他们对抗不信世界的热诚，他们却误用它、倚靠它成为一种盼望的凭据。因此当主改变自己的安排，隐藏自己的面时，他们很快就失去感动而陷入困境，并且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在初信充满爱心的阶段，总难免有好批判的心态。他们尚未察觉自己心中的诡诈；他们还不熟悉撒但的伎俩或试探；所以，在应当宽容别人的时候，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去同情、体谅别人，也难以容忍明显不如他们热情的人。

三、他们也多少受到自义、任性的影响。尽管他们出于好意，却尚未熟悉律法的属灵意义和正确用法；信仰生活也还没有稳固，因此，有一部份的热情（通常是很大一部份）都花在外在、不重要的事上，促使他们去做一些律法没有吩咐他们去行的事，不去做那些律法所许可的事；甚至照着各人不同的性情和处境，去遵守各种不必要的苦行和怪癖。

然而依我看，初信者身上尽管有这些缺点，但在他们无伪的热心之中，仍不乏美好动人的部分。有些人的评断严格又冷酷，很容易因着一时的瑕疵，就否定这些充满希望的表现。园丁不会舍弃一颗青涩的油桃，因为只要再多吸取一些雨水和阳光，它就能转为红润、甜美。或许它能随着自然的生长而拥有大部分的良好特质（也有一些例外）。如果年少时没有一点火热，年长后就很难保持应有的温度。

只是那位伟大又良善的园主会守护自己亲手所栽种的，并用各种方法、甚至是逆向操作的方式，来进行他的工作。虽然他们面前有大山耸立，根本无法移动，但最后却发现事情有所变化；有时变化的程度是我们察觉不到的。

他们初信时的情感纯粹是出于本性，必然随着新奇感的消失而减退；在某些情况下，他们开始察觉到自己的行动过于轻率；当他们亟欲纠正自己鲁莽、过度的热情时，往往又会把自己推向另一个极端，而变为怠慢；他们心中的邪恶虽然压制了、却没有根除，还会死灰复燃，仇敌会趁隙试探他；并且，因为主定意要他们实际了解、体会到自己的软弱，所以在某些情况下，他允许仇敌发动攻击和试探。

当人有了罪疚感时，其内心会变得刚硬，双手发软，双腿无力，信心开始动摇，祷告受拦阻，卸甲弃械，每况愈下，直到主随己意介入为止；虽然我们自己跌倒了，但若少了他的帮助，我们就无法自行站立起来。

事实上，所有罪的本质都会导致最终的背道；但主在恩典之约里有所预备，他要照着自己的时间使他们信服、谦卑、罪得赦免、得安慰，并且灵魂得着更新。一碰触磐石，就有水流出。

透过这样反复的体验和操练（因为靠一两堂课就习得智慧的人实在不多），我们终于了解到，我们除了犯罪以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

于是我们渐渐不再倚靠自己，并从耶稣（恩典的泉源）那里汲取所需要的一切。我们学会更小心行事，少依靠自己的能力，轻看自己的想法，看重他的意念；从上述的后两项特点中，我们领悟到圣经所说“在恩典中长进”的真正意涵。

在基督徒生命中，有两种现象会与日俱增：一方面每天都更加认识他内心的景况；另一方面也更加体会他救主的权能、充足、怜悯和恩典；然而要等到我们进入天堂，才能完全认识这些事。

因此我领悟到，虽然我们发现起初所感觉到的热情减退了；然而，倘若我们的看法更合乎福音，我们的判断更加成熟，我们的心更常感受到自己的败坏而谦卑下来，我们的性情也更加柔软、有同情心；倘若主导我们的渴望是属灵的，在行为上也看重上帝的律法、典章和子民；那么，我们就可以肯定，整体而言，他运行在我们里头的恩典是逐渐增长的。

然而仍旧可悲的是，随着知识和经验增加，热情通常也跟着减退。若不是我自己曾经历过，我大概不会认为这是真的。但这种景况也使我更坚信自己又邪恶又败坏。由于看见自己缺乏谦卑的心，才使我谦卑下来；由于看见白己冷漠，才使我重燃热诚。

当更新的时候到来，就有无可言喻的光和能力进入人心；这都是因为上帝的恩典更清晰地向人显明，即便不像起初的喜乐那样热烈，却更能穿透、转变、激励人心。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再对照我们尚存的愚昧、疲乏，就更能断绝落入罪和试探中的可怜景况，并思想死亡和所向往的永恒；到时候这种争战终将停止——我再也不会犯罪、徬徨，我将要见到他的真貌，并永远像他。

如果问到：该如何延续、更新或恢复这些光明的时刻？

答案是：我们当有信心并且殷勤。

应当谨慎运用主所命定的蒙恩管道，警醒且奋力逃避邪恶的场合和行为，尤其更要在暗中祷告不懈，这样便会照着主所看为好的，为我们带来最明亮的时刻。他最知道为什么不让我们持续享有这样的时刻；因为此生我们当靠信心行事，并要经过锻炼和试炼；不久以后，我们将得着冠冕，他所赐给我们的渴望也必大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