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2 年，气派、典雅的马歇尔·菲尔德旗舰店（Marshall Field ＆ Company）在芝加哥开业。每天早晨，创始人菲尔德都会巡视这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商场，为了确保一切业务运转正常。一天早上，他看到他手下一位经理在与一名顾客争吵。他问经理 ：“你在这儿干什么？”经理回答 ：“我在处理客户投诉。”菲尔德厉声说 ：“你不是在处理什么投诉，照这位女士说的做！”

在美国的新兴自由市场中，菲尔德是最早意识到“顾客至上”的人之一。在此之前，“一经售出概不负责（顾客须当心）”这句谚语定义了买卖双方之间的关系。而现在变成了“顾客永远是对的”，美国惊人的经济繁荣增长也从此开启。

在二十世纪，随着市场营销理念趋于成熟，销售策略也发生了转变，变得较少聚焦产品，（聚焦产品的典型例子是福特 T 型车，它的广告词是“质优价廉的汽车”。）而如今销售策略更多聚焦于客户的欲望甚至身份感，比如“这可不是你父亲开的旧款”。举例来说，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百事可乐声称其产品面向的是“百事一代”，开始利用所谓的代沟进行营销。这种营销策略最后被总结为“生活方式营销”。

不出所料，这些以消费者为导向的策略很快就从商业领域拓展到了宗教领域。在二十世纪下半叶，人们对“得救”或“赦免”的问题变得不那么上心，转而开始关注其他需求 ：幸福、人生目标、满足、戒除瘾症、令人满意的性生活等。而教会也以关注人的“切身需求”的福音布道来回应。你无须改变福音的内容，只是将福音包装成人们想要的样子，比如满足和自由，而不再强调那些他们不想要的东西，比如赦免。

一位知名的福音派基督徒认为这种转变背后的逻辑是 ：“我深信，如果发现了打开人内心的钥匙，那么任何人都可以归向基督……有时这个钥匙很难被发现，但最有可能的方法是从人的切身需求入手。”

这种方式至少在美国相当有效。教会中充满了那些从无目的、痛苦的生活中被拯救出来的人。只是没人知道他们是否从神的审判中得了拯救。基于圣经的归信教义对传福音的方式有重大影响。如果归信是神作工的结果，是他赐给我们一颗悔改并相信福音的新心，那么传福音就不应该是一种营销策略——确定人的切身需求，进而根据这种需求来包装福音信息。

如果某个国家的总统派遣他的大使去警告敌国，而这位大使却只说他认为敌国想要听的话，你觉得这位大使做得对吗？传福音需要忠实地传达从神而来的权威信息。无论人们能否感受得到，神的信息都警示我们，所有人都有一个非常真实的需求，而且都要对神的警示有非常特殊的回应。正是这一信息，通过圣灵的大能，明显地归正了像你我这样的罪人。

因此，我们应该问的问题不是如何“销售”福音，而是如何传达福音信息。真正的挑战不在于技巧，而在于能否忠实和清楚地传达。对于这个问题，《哥林多后书》第 4 章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其中保罗描述了自己传福音的方式。

 清楚地传福音

首先，我们必须清楚明白地传达福音信息。保罗写道 ：“乃将那些暗昧可耻的事弃绝了，不行诡诈，不谬讲神的道理，只将真理表明出来，好在神面前把自己荐与各人的良心。”（林后 4:2）

福音的内容很清楚。因此，对保罗而言，成功地传福音就是“将真理表明出来”。它并不是要诱导人做出回应。如果那么做的话，保罗就会受试探使用“暗昧可耻”的手段，包括会用“诡诈”或“谬讲神的道理”的方式，来雕饰他的讲道辞藻，旨在迎合听众的口味，从而提高传福音的成功率。但是，保罗说他已经“弃绝”了这一切手段。另外，如果成功传福音意味着要清楚讲明真理，那么我们时常听到的话就无益了，那句话说的是 ：“无论何时都要传福音。必要时要用言语传。”显然，神和保罗都认为传福音需要用言语。但这并不是说只能使用言语这一种表达方式。我发现，记住神、人、基督和回应这几个关键词是很有用的，不过概括福音信息还有其他的方法。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应把福音内容传达清楚。

福音不只是“神爱你”或“耶稣会给你生活目标”那么简单，也没有承诺你相信之后就会婚姻幸福、事业成功或子女成才。它可能会在这些方面有所帮助，但不能保证。福音的核心乃是，耶稣代替罪人受死，并且从死里复活，平息了神的忿怒，使我们得以与神和好。

当我们宣扬福音带来的好处是满足人的切身需要，而忽略了福音的核心内容时，我们所传的并不是合乎圣经的福音，而是打了折扣的福音。谁不想要平安、满足和更美好的家庭生活呢？对于这样的提议，圣灵不需要做重生的工作，人们就会欣然接受。乔治·巴纳（George Barna）对经常去教会的婴儿潮一代进行调查，发现切身需要导向的福音给他们带来的影响 ：

他们“单单承认了一次自己是不完美、软弱的”，就获得了“与神永远和好”作为回报。造成的结果就是，“成千上万的婴儿潮一代做了决志祷告，请求神的赦免，然后继续着往日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他们“发现这是一笔好买卖，可以利用神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并且无须放弃任何重要的东西。”正确的归正教义教导我们，要清楚地告诉人们福音的好信息。

诚实地传福音

我们必须告诉人们要先计算代价，这才是诚实地传达福音信息。在接下来的《哥林多后书》中，保罗提到了这个代价 ：基督“替众人死，是叫那些活着的人不再为自己活，乃为替他们死而复活的主活”（林后 5:15）。这一点保罗是从耶稣的话中学到的，耶稣曾说 ：“因为凡要救自己生命的，必丧掉生命 ；凡为我和福音丧掉生命的，必救了生命。”（可 8:35 ；另见太16:24）

如果我们不告诉人们需要计算代价，而是宣扬福音会满足人的切身需要，当苦难和试炼来临时，我们就将他们置于失败的境地。当年轻的母亲去世、孩子叛逆或者失业时，他们对基督的信心会怎样呢？真正的归信是由神赐下的，它的特征是悔改，能使我们承受各样的苦难。真正归信的人看基督为至宝，而不仅仅是满足切身的需要。

毕大卫（David Brainerd）没有选择在波士顿殖民地过好日子，而是选择向美洲原住民传福音，结果却因患上结核病而早早离世，他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吗？失去了妻子和孩子的缅甸宣教士耶德逊（Adoniram Judson）会不会觉得自己选择错了？威廉·威伯福斯（William Wilberforce）为了抵制奴隶贸易，放弃了当英国首相的机会，他会为此惋惜吗？不，他们都没有。他们的见证与保罗的一样 ：“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林后 4:17）

然而，销售的思维模式让人很难在传福音时告诉他们，做基督的门徒需要付代价。我们害怕说出跟随耶稣的全部真相，这样一来我们所“销售”的福音不过是次等的荣耀。真相是，耶稣的确会赐给他的跟随者丰盛的生命，但这种丰盛的生命是因为你明白了生命不再属于自己、要为神的荣耀而活。我们必须诚实地传福音。

迫切地传福音

其次，基于圣经的传福音应带着紧迫感。想一想保罗的迫切之情 ：“所以，我们作基督的使者，就好像神藉我们劝你们一般。我们替基督求你们与神和好。”（林后 5:20）听众需要对福音做出回应，因为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因此，保罗恳求人们“与神和好”。传福音不是冷淡、超然、随意地问“你怎么看这个问题”，而应该是诚恳、温和、真挚、明白、迫切的。

这并不是说保罗没有礼貌、强势或者有控制欲。正如我们在《哥林多后书》4 章 2 节看到的，他放弃了用“暗昧可耻”的方式来传福音。他努力清除福音的绊脚石（参见罗 14:13 ；林前 8:9），认真思考如何用不同的方式向不同的人传福音（参见林前 9:20-23）。由此来看，他的诚恳与迫切并不意味着冒犯或强势，而是清楚地表明了他的布道正如清教徒巴克斯特（Richard Baxter）那句名言所说的，是“一个垂死之人在向一群垂死之人传道”。

这与大多数处于我们后现代文化中的人何其不同！我们努力把福音信息说得很低调，好像是在谈论选择某种生活方式。然而，若我们谈论生死攸关的问题就像谈论生活方式的选择一样，这难道不是在向听福音的人表明，我们实际上也不相信跟随基督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吗？毕竟，媒介本身就是信息。

在传福音时，我们必须敦促人们今天就悔改并相信。生命原是一片云雾，我们并不知道何时会终结。因此圣经说，你们“今日”若听到神的话，就应该悔改（参见来 4:7）。我们是为君王传话的使者，而不是招揽顾客的销售员。我们必须迫切地劝人与神和好。

大有信心地传福音

最后，福音信息本就大有能力，不需要我们的协助。因此，我们传福音时应该大有信心。保罗很清楚，并非每个听到福音的人都会成为基督徒。但这是否是因为他的方法不对或信息有误？不是的，问题在于不信的人心眼是瞎的。保罗写道 ：“如果我们的福音蒙蔽，就是蒙蔽在灭亡的人身上。此等不信之人被这世界的神弄瞎了心眼，不叫基督荣耀福音的光照着他们。基督本是神的像。”（林后 4:3-4）

罪和人心的败坏拦阻我们认识真理，而这种瞎眼是故意的。保罗如何对付瞎了的心眼呢？他并没有更好的方法或信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必须由神来做 ：“我们原不是传自己，乃是传基督耶稣为主，并且自己因耶稣作你们的仆人。那吩咐光从黑暗里照出来的神，已经照在我们心里，叫我们得知神荣耀的光显在耶稣基督的面上。我们有这宝贝放在瓦器里，要显明这莫大的能力，是出于神，不是出于我们。”（林后 4:5-7）

我们的神曾用一句话创造出自然之光，他也能用一句话使属灵之光照亮不信之人心里的黑暗。这表明能力“是出于神，不是出于我们”。保罗大有信心地宣讲福音，他知道神正在通过他的宣讲亲自发出呼吁，并且神的话语将在死亡与黑暗之地创造出生命与光明。为什么我们没有更殷勤地传福音呢？我认为，许多人是因为恐惧与沮丧的缘故。他们担心因为人们不接受福音而遭到拒绝或挫败 ；但另一方面，有些人又因为传了福音、看到有人归信而沾沾自喜。然而，胆怯的人和骄傲的人都忘了一件事 ：唯有神才有创造宇宙的能力。

我们搞不清到底谁该负责传福音，以及谁负责传福音的果效。当我们混淆时，肯定会犯这样的错误 ：要么不再传福音，要么成为纯粹的实用主义者，为取得成果而不惜一切代价。过不了多久，我们便开始热衷于采用保罗唾弃的哄骗和操纵方式，然后制造出一批假的归信者。

我们要做的是清楚、诚实、迫切和大有信心地宣告福音的信息。神的工作是救赎和使人归信。认识到这一点会改变我们对传福音成功的衡量标准。我们的成功并不取决于成果或数字，而取决于是否忠实地传讲。我们无须对结果负责，因此也就无须强迫或操纵。我必须再次强调，我们并不是在努力做成一笔买卖，这会带来错误的归信。相反，我们可以自由地去爱，去敦促，甚至用警告和和平的话去恳求。

福音就是神向罪人发出爱的呼召。我们是神的使者，是传递神信息的发言人。我们向世人所传的信息非常清楚 ：“求你们与神和好。神使那无罪的，替我们成为罪，好叫我们在他里面成为神的义。”（林后 5: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