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上帝认识他自己”─读 狄奥尼修斯与尼古拉-库萨笔记灵修
核心提示:1 对不可言说者之说六百多年前出生于德国的N.库萨的尼古拉(Nicholas Cusanus 1401─1464)是个大人物,在哲学家的心目中,他是那个世纪中最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是近代哲学真正的创始人;而在神学家那里,恰如当代著名基督教学者 H.奥特所认为的那样,他是一个属于世界级的人物,基...
1 对“不可言说者”之“说”
六百多年前出生于德国的N.库萨的尼古拉(Nicholas Cusanus 1401─1464)是个大人物,在哲学家的心目中,他是那个世纪中最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是近代哲学真正的创始人;而在神学家那里,恰如当代著名基督教学者 H.奥特所认为的那样,他是“一个属于世界级的人物,基督教历史上最博学的大师之一”【注一】
而这位大名鼎鼎的 N.库萨的尼古拉则认为:(托名的)狄奥尼修斯(又译为丢尼斯 Dionysius,生卒日期不详)是最伟大的神学家。陈佐人指出,库萨的尼古拉“代表了中世纪晚期以理性主义对否定神学式神秘主义的改造”【注二】,而其所谓的否定神学式神秘主义的主要代表就是狄奥尼修斯。
把库萨的尼古拉与狄奥尼修斯联系在一起的也正是否定神学及其神秘主义。在谢扶雅看来,神秘主义一语译得不太妥当,因此,他在翻译狄奥尼修斯著作的过程中,将其翻译为“冥契”,于是,“神秘神学”就成了“冥契神学”【注三】。而狄奥尼修斯的代表作之一〈神秘神学〉,就成了〈冥契神学〉。
所谓神学,在狄氏看来,就是述说那不可言说者─上帝。但在这种种不同的述说之中,却存在著两种显著不同但又相辅相成的传统:
“神学传统有双重方面:一方面是不可言说的和神秘的,另一方面是公开的与明显的。前者付诸于象征法,并以人入教为前提;后者是哲学式的,并援用证明法。(不过,不可表述者与能被说出者是结合在一起的。)一方使用说服并使人接受所断言者的真实性;另一方行动、并且借助无法教授的神秘而使灵魂稳定地面对上帝的临在”【注四】。
在狄氏的概念体系中,神秘一词的含义并非怪异,而是秘密的或隐藏的意思。在〈神秘神学〉中他指出,神学的两种传统实由两种不同的方法而来:即肯定的方法与否定的方法,前者是从最高的范畴开始而逐级下降,后者由最低的范畴开始而逐级上升:
“在先前的书中,我的论证从最崇高的范畴向最低下的范畴进发,在这下降的跑道上包容进越来越多的、随著下降的每个阶段而增加的观念。但是现在我的论证从在下者向超越者上升,它攀登得越高,语言便越力不从心;当它登顶之后,将会完全沉默,因为他将最终与那不可描状者合为一体。”对于后者,也就是说,“我们飞升得越高,我们的词语越局限于我们所能形成的观念;所以当我们进入到超出理智的黑暗之中时,我们将发现自己不仅词语不够用,而且实际上是无言与不知”。【注五】
走下降的路就是肯定神学,取上升的路就是否定神学。
如何通过否定神学的道路而与那不可言说者冥契合一呢?这要走一条抛弃的路:“抛弃诸官觉(即感觉)和理智活动,抛弃为官觉(即感觉)和理智所能认识的一起事物以及不存在或有存在的,以无知之路向著那超越存在和智力的他,与之合而为一。因为你若不断地弃绝你自己和万物,你必会清洁地脱去万物,离却一切的牵缠,因而必可被带领到神的幽暗─那超越存在的光辉。”【注六】
而这样的否定即是对否定神学的否定:因为上帝不具有理性或名字或知识;他非黑暗、非光明,亦非谬误,非真理,他超出了任何肯定与否定,“我们只能对次于他的事物作肯定与否定,但不可对他这么做,因为他作为万物完全的和独特的原因,超出所有的肯定;同时由于他高超地单纯和绝对的本性,他不受任何限制并超出所有的限制;他也超出一切否定之上。”【注七】虽然上帝通过成为一个人而把自己启示给我们。“但是他甚至在此启示之后仍是隐秘的……他在启示之中仍是隐秘的。因为这一耶稣的奥妙永远隐秘,非任何语词或心智可描述出。对它应说者一直不可说;对它应理解者一直不可知”。【注八】
上帝是隐秘的。
2。“上帝超越了任何概念”
在尼古拉-库萨的词汇中,隐秘的上帝与“那不可言说者”是一回事,说的都是不可说的上帝。他持守狄奥尼修斯的传统,强调“不可言说者是不能以任何方式被称道或者被达到的。绝对的名称,无论是存在、神性、善、真理、能力,还是任何一种别的东西,都根本不能用来称道那不可称道的上帝,它们只是以各种各样的理性方式表达出不可称道的上帝罢了”【注九】。但他却写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如〈论有学识的无知〉和〈论隐秘的上帝〉)来论说“那不可言说者”,这就使一个中国的读书人不能不想到老子〈道德经〉中那开头的话:“道可道非常道”。
大学读书时,中国哲学史的老师把这一句话断为“道,可道,非常道”。那“可道”的“道”,就是一个“说”字。老子的话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可以述说(言说)的道,不是“常道”,“常道”是不可言说。幸好是不可言说的,所以,老子只说了五千言,而尼氏的这两部书,篇幅也都不大。
尼古拉-库萨所谓的言说之说,用笛卡尔的话来讲,就是“清楚,明白”。人是一个会说话的动物,他不能不说;他若说起来,又不能不使用名词、概念,遵循逻辑规则、力图把话说明白。而说到上帝,他希望的则是将上帝清楚、明白地把握住。但可惜的是“人的任何理性都不能把握上帝”【注十】,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你说了半天还是说不透。中文这个“透”字甚妙,透者,彻里彻外、彻头彻尾之谓也。
说,总是要使用名词概念,但“上帝超越了任何概念”【注十一】,他不能被任何概念所概括,也没有任何名称可以称道他,因此,他就是不可言说的了。尼氏以“那不可言说者”来说上帝,也算一说,说的是“否定神学”,是为了破除“肯定神学”的偏与执。肯定神学按照理性思维的规则,使用命题、推论和概念来述说上帝是什么,从而将上帝置于理性的、逻辑的规则下,这样它就否定了上帝是超越于任何理性和任何概念的。
尼氏并非要彻底否定“肯定神学”,他知道得很清楚,若没有“肯定神学”,也就没有神学了,甚至连〈圣经〉也不必读了,因为那里面就有许多肯定的命题和判断:如“神是爱”,如“神是光”,如“耶和华有怜悯,有恩典,不轻易发怒,且有丰盛的慈爱”,等等。“既然上帝应在心灵和真理中崇拜,对上帝的崇拜就必然落脚于对上帝的教义确认;由于这个理由,每一种宗教的崇拜都必然是由肯定式的神学来发展的”【注十二】。